金刚塔第七层关闭之后，每名神人仙人都按原路返回。
疯子脚力尚足，比雨阳更早到家。客栈内清心和阿曼玩的乐此不疲，不知道一把剑一条鱼是怎么玩到一块的。
疯子看着笑嘻嘻的小丫头，突然神情恍惚，揉了揉坐在角落的青长鸢的脑袋，站在清心面前：“能找你帮个忙吗？”
清心瞪大眼睛看着疯子，这位千修境的武夫从来是一行人中的顶梁柱，印象中找雨阳帮过忙，但还未找过自己。
当然清心不会拒绝，放下阿曼小脑袋点了点：“有什么事就说吧叔叔，清心会帮忙的。”
疯子笑着道谢，拉上青长鸢，和清心三人一同去了内屋。
屋内装饰比较朴素，寻常人家的居住地而已。
清心诧异的问道：“叔叔有什么是清心能帮上忙的？”
疯子道：“你能看到因果，是不是也能改变因果？将其斩断亦或者重续？”
清心挠挠头：“之前和卫庸在一块的时候，因为能看到因果一事，多少也学习过斩断连接因果，不过清心实力太弱，想亲自斩断的话太难。”
疯子没有说话，厚大的手掌搭在清心肩膀上，千修境的层次已经算是上三境了，哪怕不刻意修炼混元，元气仍是如大江大海奔腾不止。
对清心这境界的长剑来讲，无异于巨大的裨益。
当即便是无穷尽的元气充溢四肢百骸，若是清心化作飞剑定能斩开苍穹劈裂大地。
整间屋子也在此时充斥着无数的剑光！
清心逐渐习惯磅礴的元气，将其内敛，才没有吓到蹲在角落的青长鸢。
她握了握白花花的小拳头，感受着来自千修境的实力，惊叹不已：“好厉害！叔叔的元气真是磅礴，像钢铁般凝实！”
疯子点点头：“现在可以帮我斩断因果了吧？”
清心道：“可以！不过叔叔为什么要斩断因果？”
疯子道：“之前我和公子商量过了，不过当时我没有开口，但确确实实这段时间我要离开了。”
清心两根葱白般的手指头放在胸前点来点去：“是清心做的不对让叔叔为难了吗？”
疯子揉揉清心的脑袋：“和清心没关系，是我。这一路上和公子同行，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该终日浑浑噩噩，以千修境的修为吊儿郎当的陪着公子，对他对我都不好。”
“我疯癫之前，看过山巅最壮丽的风景，也跪过山下最卑劣的宵小之徒。我疯癫之后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我想一辈子都这样了，不再去管疯癫前的任何事情了。可跟公子这么长时间，我觉得要去做些了断。”
“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
清心看着疯子：“所以叔叔想让我帮忙斩断因果？好秘密行事？”
疯子点点头。
清心懂事，知道疯子内心中藏着秘密，关于疯癫前的身份和处事，是他死在心间的不与人相谈的秘密，此次有关疯癫之前的事情，必定也是忌讳，清心自然不会提。
“我知道了叔叔，不过叔叔的因果都有哪些我不好窥探，哪些需要斩断哪些需要留着，还是叔叔自己来吧。”清心说道：“我只帮叔叔斩断！”
疯子欣慰的笑笑，不禁感慨这小丫头还是挺懂事的。
毕竟是一名千修境的武夫，对自己身上沾染的因果了如指掌，他跏趺而坐在地，没一会便扯出许多因果丝线来，另一端在何处无人知晓。不过有几根在清心身上就是了。
当紧紧攥着一大把之后，疯子看了眼和雨阳有牵连的因果，将它拿出来。
然后把剩下的因果丝线递给清心：“就这些了。”
清心点点头，微闭双目，双手合十，一股元气浮动于小丫头娇躯之上，在无数的磅礴元气包裹之下，小丫头不过是眨眼间便化作一柄锐利飞剑。
剑刃更富寒芒，在入春万物暖的时候却还让人感觉背后一凉。
清心将剑刃高举过头顶，猛然一劈而下，锐利的寒芒夹杂着元气横掠出一道剑气，轻轻松松将细若游丝的因果丝线斩断。
这一刹那，疯子微闭双目，遮掩盈眶的热泪，半仰起头，紧抿嘴唇。
这一刻，他便和从前的自己一刀两端，任何人追查他的因果，都会吃惊的发现空无一物。
没有出生记录，没有孩童时期的经历，没有少年之时年少轻狂做出恶可笑事迹。
他好像出生便是这个年纪，千修境的修为。
和雨阳的因果，是在入落日城的路上相识。
清心重新化作人形，看着疯子有些伤心的样子，小丫头也揉了揉眼睛，斩断因果便是忘却以往的存在重新做人，若是碰到故人，他们也不会再认得自己。
若是雨阳斩断了自己和父亲的因果，那父子相见的时候，便是形同陌路。
一般极少有神人仙人会斩断自己的因果，除了真正成神之时会抛开尘世间的杂念不再和尘世有任何牵连，其他时候还在尘世中行走，谁能忘却生养自己的父母？谁会忘却年少的伴侣？谁会愿意忘却出生入死的兄弟？
此刻，疯子孑然一身。
清心不问缘由，说道：“叔叔，因果斩断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延续的吗？”
疯子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他没有斩断所有的因果，留下的有和雨阳的、清心的、茶水汉子的、还有一条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疯子对它极为重视。
他放开那条因果丝线，看向青长鸢，此刻便是当初为什么非要救这个姑娘的原因了。
青长鸢在安家呆的时间较久，虽不是神人仙人，但见多了也知道些许事情，她怔怔道：“公子是想和我牵连上因果？”
疯子点点头：“我们如今有因果牵连，不过还不是我想要的。很抱歉拿你当做一个棋子。”
青长鸢摇摇头：“没关系，若不是公子，青长鸢还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婢女。”
疯子将乾坤袋拿下来，从中摸出一坛子酒，仰头灌下，而后毅然决然的将装满几万辆银子的乾坤袋递给青长鸢：“你拿着这个钱，等和我扯上因果之后，用它随便去一个地方生活，我想这些钱够在贫穷村庄过一辈子了。”
“记得，深居简出，切莫和人有太多的交际。”
青长鸢点点头。
清心问道：“叔叔想和青长鸢姐姐牵扯上怎样的因果？”
疯子正色道：“一对夫妇。”
清心大吃一惊，青长鸢吓得握不住手中的乾坤袋，脸上一阵羞红，少女忍不住捂上脸颊，心脏扑通扑通加速乱跳。
清心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
疯子道：“能做的吗？如果不行的话，换成兄妹也可以，只要让我们两个有亲属关系即可。”
如此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清心倒是摸不到头脑：“夫妇的话因果有些难牵扯，世上情爱一事，就算是上神也难左右。不如我将叔叔和青长鸢姐姐结为兄妹吧？”
没有任何考虑，疯子断然点头道：“可以。”
若是要结为夫妇，牵连起来的因果要从四面八方去寻找，两人的出身、相遇、际遇、洞房、什么都要重新去做。而兄妹就简单的多了，哪怕不是亲兄妹，也不过是将两人因果扭转一下即可。
清心站在疯子面前，小手一伸拉出一条因果丝线，一直连接到青长鸢身上。
在少女胸前那一根粉红色的因果丝线，和疯子的金色因果丝线碰撞的刹那，庞大的元气在双方即将接壤的时候爆发出强大的斥力。
想要篡改因果还是有些麻烦，不过那只是寻常境界的清心而已。
如今有了疯子千修境的元气加持，清心以混元中的元气抵抗，双手对接，一粉红一墨黑两根因果丝线便交织在一块，化作同样的灰色。
心系二人。
清心擦擦额头汗水：“好了叔叔，”
疯子点头致谢：“看起来有些麻烦呢。”
清心撅起有些发白的脸庞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不过是不知道叔叔的姓氏，牵连因果的话步骤会有些杂乱。不过清心把叔叔和姐姐结为异性兄妹了，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疯子点点头：“无所谓的，这样就足够了。”
清心本来想借此机会问一下疯子的姓氏，看他断然要离开自己和公子，可到了最后，别说名字了，连姓氏都不曾知道。
枉同行如此之久。
但疯子对此缄口不言，清心也不好发问。
疯子问道：“现在看我们两个，都各自是什么关系？”
清心瞧着站在一块的疯子和青长鸢，挠挠头，正欲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
“一对父母双亡，没有任何寄托，只得两人相依为命的兄妹。就这么简单。”雨阳伸手，隔壁屋的阿曼立马缠上少年手臂。
疯子低下头：“公子……”
青长鸢同样低下头，在安家时间久了，知道神人仙人便是以武力至上，但青长鸢不明白为何千修境的疯子会对万物境的雨阳马首是瞻。
雨阳拍拍疯子肩膀：“不用愧疚，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疯子道：“我先把青长鸢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带些银两，就马上动身。”
雨阳点点头：“既然急切那就快些。”
疯子了然：“对了，公子呢？金刚塔第七层已经去过了，接下来公子打算怎么办？直接去近天帝国？”
雨阳道：“不至于，偶然听到一位前辈指点，我打算再去金刚塔一趟，有些事情要去看个究竟。”
疯子抿抿嘴：“不如我和公子一块去吧，算是最后护公子一次。”
雨阳摇摇头：“大道之行，阻碍诸多。护得了这一次，还得有下一次，永无止境了。你有事情就快去做，不必再劳心了。”
疯子突然单膝跪倒在地：“令尊让鄙人护住公子，我却半路绕行，罪该万死！还望公子责罚！”
看着单膝跪在地上，从未有过如此谦卑之色的疯子，少年摇了摇头：“那我就罚你别死在外面，有时间回来的话，我请你喝酒。”
疯子狠狠擦去眼角泪水：“多谢公子。”
少年摆摆手。
疯子收回自己的元气和修为，带着青长鸢离开了。
看着两人远走的背影，清心小手紧紧攥着雨阳的小拇指，小丫头有些感伤：“公子……”
“嗯？”雨阳低头看看清心。
小丫头抬起头来：“公子知道叔叔要去哪里吗？”
雨阳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未和我提起过。说来惭愧，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姓甚名甚，有怎样的前因后果。天天疯子疯子这般叫他。”
“不过能让他如此急切之事，想必比天还重。任他去吧。”
清心道：“可公子就不担心自己吗？”
雨阳笑笑：“我总能化险为夷不是吗？我想这次也一样。我只是一个万物境的神人仙人，没有任何瓜葛，哪里受得住一名千修境的武夫帮我护道？他走了我才安心。”
“若是人人都需要大佬始终护道在周身，那还算什么修神修仙？大道不该如此之窄。”
清心有些难过：“可是公子，这件事情是和叔叔一起牵扯起来的因果，没有他算不上善终。”
清心自然知道门外有谁在等着，自然知道少年再去金刚塔会遇到怎样的事情。
碰上天蝎府的上师，牵扯上青长鸢，引来牧竖樵苏，为少年结下梁子。
乃是疯子的因。
如今他扯出来因却不摘下结的果，却让少年来承受，根本无法善终。
也不是疯子如此狠心，而是根本没有想到天蝎府的上师倒打一耙，反倒要将雨阳宰掉。
少年揉揉清心的脑袋：“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
清心大喊道：“公子！”
雨阳只手一挥，以雷电切开一道长长的沟壑：“来也只是徒增麻烦。”
说罢，少年一个人离开了客栈。
客栈一层，上师见到雨阳露面，笑着迎了上去：“怎么不见那千修境的武夫？”
雨阳道：“有些事情离开了，怎么，上师还要记挂这些？”
上师摇摇头：“如此最好，我也省了很多的麻烦，不过公子这份胆识委实让我敬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该说你愚昧找死呢？”
雨阳笑道：“我倒是不觉得我会死。”
上师哈哈大笑：“我是一个千修境的武夫，还有异兽傍身，扶酥仙子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是一名魂魄境啊，公子区区万物，哪怕再加上一只有化龙之姿的蟒蛇同行，又能如何？”
面对巨大的实力悬殊，雨阳没有任何担忧：“是啊，又能如何？”
上师叹气摇头：“其实公子这等人中枭雄，我是万万不想杀的，只可惜公子牵扯到金刚城这么多的因果，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不过有句话我想亲口问问公子，不知可否。”
雨阳淡然道：“但说无妨。”
上师搓着手：“这场战斗中，毋庸置疑我是死局的关键，而把我牵扯出来的是千修境的武夫。因果因果便是有因就有果，既然是他扯出来的因，为什么公子要一个人承受果？”
“就算是他要离开，可打完这场架再走又能如何？”
雨阳笑道：“你是觉得自己会输还是会赢？若是会赢的话，我为何要让他留下来？况且你说是他扯出的因？不见得吧？”
“如果不是我杀了杜弥，怎么会惊动上师？只要没有上师，这就不是一个必死之局，当然原本这就不是个必死之局就是了。”
上师奥了一声：“原来公子是把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确实，如果不是公子杀了杜弥，杜柳芳也不会找上我，也不会让我宰掉公子。我明白了。”
话音闭落，两人便到了金刚城。
偌大一方空间，仅有上师、黑金巨蝎、扶酥仙子、雨阳和阿曼五者。
以二对三？
见到少年一人赴约，扶酥仙子笑道：“公子真是有胆识，只身前来。不过这样也好，小女子也能报了方玉福的仇。”
雨阳道：“说句扶酥仙子可能不太喜欢听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的话，不如以魂魄境的修为和我试试？我以万物宰了你。”
扶酥仙子掩面而笑：“小女子才不会上了公子的当，有上师在，何需我出手？”
扶酥仙子望向上师。
谁知道上师坐在黑金巨蝎的脑袋上，根本没有出手的念头。
感受到扶酥仙子投来的目光，上师笑道：“我们不过是为了杀掉这位公子而已，扶酥仙子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吧？委实是我敬佩公子为人，不如仙子先陪他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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