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迷笛，上次你帮我打跑了可恶的教练，我还没谢谢你呢。不然我请你吃顿饭。”足球社活动结束的时候，刚好是周六下午，荞麦打扫着乱糟糟的休息室，对坐着的换衣服的他说出了很久之前就想说出的话。
“好！不过嘛，地方我来定。”程迷笛换好衣服，就把脏球衣往她身上扔，一扔就盖住了她的头。
等荞麦气鼓鼓地把球衣从头上取下来的时候，程迷笛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弯着腰，眼睛对着她的眼睛。“嗯。那我们五点半的时候校门口见。”
荞麦眼睛瞪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心跳有点加速，说话有点结巴。“你、、、、、你想干嘛？”
程迷笛咧嘴一笑，逗到某人脸红后，心满意足，从她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这是我号码。”
他在手机上输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名字。他输号码的速度很快，行云流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键上指点江山，一气呵成。
荞麦以为他会像金金一样，每次她请客都往最贵的挑，宰她一顿。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面店。
简单的木质桌椅，古朴的瓷碗，点单台挂着十种不到的特色面招牌和各种家常小卤。暗黄色的灯光晕染着桌上的鱼缸，温馨的像一个家，而不是一家店。
荞麦用中指弹了弹鱼缸，水缸中的鱼立马从这边游到另一边。
荞麦抬头。“这地方真特别。”
程迷笛倒着水，略微抬起了头，故作神秘地和她耳语。“还有更特别的。”
荞麦对他突然的靠近，红了耳根。“更特别？这家店的面吗？特别好吃？”不然他怎么特意带她来这里。
“不是，是这家店的老板。听说他以前是黑社会老大。他最讨厌别人诋毁他的店，说他煮的东西难吃了。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白眼一翻，做死鱼状。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程迷笛突然停止了耳语。
荞麦脑补一个秃头光膀子露纹身，打耳朵眼，带着比小拇指粗一点的金项链大汉。张嘴闭嘴都是粗话，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冷汗直冒，为什么来这里吃面！！
一个身影停在了她身侧，她抬头，见人先是三分笑。“大叔，你的店好特别，你的面一定很好吃。”
荞麦没想到，他口中说的黑社会老大是这样子的。觉得自己被耍了，瞪了程迷笛一眼。
明明是一个温暖的大叔，哪有半分的黑社会样子。面店特制的工作服穿得一丝不苟，一点褶皱都没有。干净的脸，就下巴一点点胡渣，增添了一点点的沧桑感。眼角处一道长长的疤，划到了耳蜗处，不但不丑反而有一股独特的阳刚。
荞麦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大叔，眉眼又弯了几分。“大叔的店一定生意兴隆。”
大叔放下面，听到她说的话，只是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荞麦倒是觉得冷酷大叔刚才的那一眼，倒颇有几分黑社会的气质。冷峻，孤傲。
“大叔……”好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刚入口的面咸得味觉发麻。
这到底什么味道，简直是盐水嘛！！！
为什么不仅咸，还有芥末的味道，简直眼泪呛得得要掉下来。
荞麦就要吐出来的时候，程迷笛在桌底下的脚踢了踢她的，用头微微一歪，修长的手指暗暗地指了一下点吧台的大叔。
昏暗的灯光下，冷酷大叔正面目表情地剁着猪蹄。刀剁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寥寥无几的面店，显得格外诡异。
荞麦眼里泪水在打转，硬生生地把面吞了下去。看他一副视死如归地吃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面，自己默默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程迷笛的碗就见底了，连汤都没有留下。
“听说有一次一个男孩子到这里吃面，没有钱。问这店里的老板，可不可以让他在店里洗碗来抵了那碗面的钱。老板说可以，还可以打折。”
荞麦停下手里的动作。“那老板人挺好的。他给男孩打几折了？”
“骨折。”
荞麦正听到砧板上猪蹄骨裂的声音。忍着眼泪，拼了命地吃完了那碗面。喝了一大口水。觉得不够又喝了一口。
程迷笛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我就说她和我一样能把你最先研制出来的荞麦芥末面吃完，你不信。”
冷酷大叔从兜里掏出五张毛爷爷放到了程迷笛伸出的掌心。“你真强，从哪里骗来这么强悍的姑娘，居然一碗都吃完了。”
大叔什么时候悄然无息地到他们身边的，荞麦一点都不知道。“小姑娘，你可别被这小滑头给骗了。他可是有把别人买了，别人还帮他数钱的本事。”
冷酷大叔突然变得亲切起来，眉眼弯弯，眯着眼和她说着他的坏话，语气却透着一股父亲该有的自豪。
荞麦还没晃过神来。一副不敢置信的呆萌样儿。
“不就是加了一点芥末嘛。怎么吃的眼睛都红了。”程迷笛笑着说。“我和念叔跟你开玩笑的。”
“哈哈哈，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加了真料。你小子自己善后。”说完留下一个得逞的笑就走了。
程迷笛用自己的汤勺舀了一口她碗里的汤，笑的有点尴尬。“哈哈哈，我们说好了是试他研制的芥末面。我不知道他使诈加了这么多芥末，还加了那么多的盐巴。这老头为了赢，真的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居然使诈。”
荞麦瞪了他一眼，脚下一用力，程迷笛脚被踩得哇哇地叫起来，直喊你太狠了。
荞麦没想到面店的后院别有洞天。一个大大的奶白色树桩上，长满了各类多肉，虽已初冬，却是春意黯然，好看极了。
院中央的一方水池有活水在流动，清澈见底。浅浅的池水，不大不小的石子清晰可见。
程迷笛把脚搁在池中，水面上，就着灯光，倒映着他偶尔摇晃的脚，双手枕着头，躺在了石板上。“想不想知道后来那个男孩有没有骨折。”
荞麦坐在他身旁，觉得今夜的他特别温柔，平时冷冷的眉眼晕染上了一层温和，深邃的眼睛好似在诉说着最动听的话。
荞麦躺在他旁边，侧着脸，看着他的侧脸说了声想。
“那男孩应经饿了三天三夜了，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进的面店。饥饿早起吞噬他的羞耻心，被打被骂也总比饿死强。更何况他那时还小。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是握着拳头发着抖的。他想即使自己被打骨折也是应该的。他其实很害怕。”
“他没被打骨折对不对。”荞麦问的很确定。
“没有。念叔不但没有打那个男孩，还再请他吃了碗面。很长的时间里，男孩都在这家店打工。”
“念叔真是个好人。”荞麦讲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感激的心情的。感激那个漫长的冬天，那碗热腾腾的面，给予他的温暖。
那年的初冬，布满暗淡繁星的夜，荞麦知道了他从前的故事。她把这个故事，藏在了心里，像小时候珍藏糖果一样欢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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