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之地穷山恶水，多毒蛇虫蚁，更有层层毒瘴，李家从开国以来便世代驻扎在那里受苦。”谢辛夷道，“女儿希望父亲和二妹妹心想事成后，能够想办法把李家调回京城或者其他富庶之地。”
谢煜年少之时去过滇南游学，所以知晓谢辛夷说的都是实情。当年他就是不小心被一条毒蛇所伤，最后被李玉敏所救，从此开启了两人之间的孽缘。
他之前就听李玉敏提过，李家确实生出过想要调离滇南的想法。只不过朝廷已经习惯了李家人在那个偏僻之地驻守，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谢辛夷提这样的要求，似乎合情也合理。
只不过，她的目的当真就这么简单么？
谢煜问道，“你生得聪慧，又有心计和手段，就没有想过要上位，亲自把李家调回京城吗？”
“若真能这样，倒也不错。”谢辛夷巧笑嫣然，“只不过我生来便被预言命硬克人，二妹妹却被预言身带凤命。我若有上位的心思，恐怕父亲不会答应。”
闻言，谢煜心中咯噔了一下。当年谢云姝被判命一事被瞒得极深，为何自己这个大女儿会知晓？
“我自知没有资格让父亲替我谋划，自然也不会异想天开，以免父亲和二妹妹视我为敌，到时候反而步步难行。毕竟我想要的，只是李家能够更好，所以我心甘情愿与父亲一起为二妹妹的前程谋划。”
“父亲，我既然想为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李家谋划，入京城前就一定会好好地做一番准备，所以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
“比如？”
谢辛夷道，“比如我在回京城前就知晓父亲喜欢名家画作，书房里挂着《松海图》和《荒山秋意图》，因此特意从滇南带回来真迹，就是想让母亲难堪。”
“我也知晓母亲当初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进的谢府，长兄的出生是如何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她加重了语气，“母亲在放高利贷。”
“什么？”谢煜一脸震惊，“你再说一遍！”虽说民间有高利贷的存在，但大多数高利贷都沾了眼泪和鲜血，若是真追究起来，终究于法不合。更何况谢家世代清流，怎么能跟这样充满铜臭的事情沾边？
若这件事为真，一旦传到庆元帝和朝廷的那些官员耳内，自己声誉尽毁，日后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郭华，金氏钱庄！”谢辛夷简短地回答，“父亲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调查。”
上辈子，郭菀就是因为这件事败露连累谢煜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赵璟璋想尽办法才平息了下去。那时候她还天真地以为赵璟璋是为了自己才那样尽心尽力，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至极。
谢煜见谢辛夷神色认真，她是个聪明人，不至于拿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诓骗自己，心中也就信了七八分。
“为父会立刻派人去调查这件事。”谢煜道，“若是真有此事，我便信你心甘情愿为云姝谋划前程的话，你现在便回暮云斋好好休息吧！”
“是！”
谢辛夷行了礼，离开了书房。谢煜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半夏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谢辛夷出来，她立刻冲了过去，但苦于现在人多眼杂，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回去。
刚回到暮云斋，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相爷没有责罚你吧？”
“没有，他让我回别院休息。”
“真的吗？”半夏有些不相信，“他当真没有因为老夫人生病一事责备你？”
“今日我替祖母治病之时父亲也在那里，他自然看得出来祖母是在装病，否则他这么多年的丞相岂不是白做了？”
“这倒也是。”半夏抱怨道，“老夫人身为长辈却故意陷害晚辈，哪里还有一丝朝廷诰命夫人的风范？”
谢辛夷冷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上一世，谢老夫人因为不喜欢她，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害得她被谢煜惩罚了好几次，她除了会稍微解释几句外，从来都没有计较。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她说得好听是性子恬淡，顾念血缘亲情，说得难听就是愚蠢，所以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就是活该。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允许再犯那样愚蠢的错误。
谢辛夷吩咐半夏送了一盆清水进房间，仔仔细细地洗着自己的双手，就连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最后，她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双手笑了起来。
其实今日谢老夫人并非故意装病，谢辛夷在握她手时偷偷下了毒粉，没过多久她就毒发晕了过去。
她料定没有人会诊断出病因，到时候自己那个父亲一定会让自己去诊治。
事实也证明，她没有猜错。
谢辛夷替谢老夫人把脉之时用了解药，还特意用了能让人情绪激动的药粉，随后故意在她将醒未醒之时说了那些话，让她以为自己不安好心，一番刺激之下她果然又是打人又是骂人，跟市井泼妇没有两样，以至于让谢煜想起自己母亲曾做过的那些糟心的往事，那样他就不会偏心偏听，而是会给自己一个与他对话的机会。
今日谢老夫人侮辱李家的家教，她直接与其撕破了脸皮，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装柔顺，反正她也装得有些累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出一些虚虚实实的信息来，告诉他自己并非任由他人欺辱之人，而且从滇南回来的确有目的。
但他大概万万想不到，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亲手毁了他最珍视的一切，让他也尝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郭菀放高利贷那件事，已经足够让他烦心好几日。赵璟璋似乎要回来了，她的心思似乎该放在他那边了。
刚入了夜，谢辛夷便坐在书桌前练字，直到快到昨夜赵璟行来的时辰才熄了灯。
直觉告诉她，他昨夜离开之时说会再来，那他就一定回来。
没过多久，她果然听到窗户有了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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