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夷不紧不慢地穿了衣衫，又玩随手拿起一支银簪挽了发髻，这才出了卧房去见客。
只见佟知念站在客厅中央，一身月白长裙，眉眼平静，整个人淡雅如菊，一副与俗世无争，无欲无求的超脱模样。
然而谢辛夷知道，她骨子里根本就不像表面这般平静。但无论她究竟是何心思，她们两人现在至少有一个共同目标——郭菀！
朋友的朋友未必也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绝对可以因为同一个目标而暂时交好。
至少之前佟知念出手帮自己那两次，她已经展示了一定的诚意！
谢辛夷缓缓地走到她面前，浅笑，“自我从滇南归来，三姨娘还是第一次来我这暮云斋呢。半夏，还不赶紧把我们从滇南带回来的极品普洱沏出来待客？”
佟知念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多言，只是在她的示意下落了座。
谢辛夷亦是入座，“不知三姨娘深夜来访究竟所谓何事？”
“今夜相爷原本打算在我那琢玉轩安歇，但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拆开看后一脸震怒，随后便匆匆去了夫人的缀锦苑，大小姐可知那信中写的是什么东西？”
“父亲的事情，连你们这些枕边人都不知晓，我这个离家十六年才归来不久的女儿又怎么会知晓。”谢辛夷淡淡道，“三姨娘，你怕是问错人了吧？”
“是我唐突了。”佟知念道，“只不过我伺候相爷多年，鲜少见他如此震怒。所以无论那信中究竟写的什么，就相爷刚才那样的架势，夫人今夜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大公子、二小姐和四小姐，想必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很痛快吧！”
谢辛夷反问，“难道你不觉得痛快么？”
佟知念倒也不掩饰，“是有那么一丝痛快，可更多的是不甘心。”
“为何不甘心？”
“夫人有老夫人护着，又有一子两女傍身，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但为了相府的名声和府上子女的前程，她依然会是丞相夫人。”
正说话间，只见半夏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客厅中瞬间茶香四溢。
佟知念端起茶杯闻了闻，随后轻啜了一口，笑道，“都说普洱茶转熟的时间相当缓慢，今夜大小姐这茶色泽乌润，香气馥郁，滋味醇厚回甜，饮后令人回味无穷，怕是至少存放了十年之久，的确是极品好茶，怕是拿银子也买不到。”
她顿了顿，目光往谢辛夷身上扫了扫，接着道，“大小姐之前虽然身处滇南那偏远之地，但身上穿的戴的，完全不输京城的贵族小姐，而且还能收藏《洛阳牡丹图》、《松海图》和《荒山秋意图》那三幅万金难求的名家画作，由此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李将军府的确是把大小姐如珠似宝地一般爱护。”
“这是自然。”
佟知念放下了茶杯，随后道，“既然如此，大小姐又何苦回到相府？你离家十六载，这里早就没有了你的位置，能给你的只有无尽的委屈。还不如就留在滇南李将军府，一生过平安顺遂地日子。”
“哦？”谢辛夷挑眉，“难不成三姨娘你今夜是特意来劝我回滇南的？不对吧，我若是真回去了，谁又来帮你对付郭菀呢？”她当然知晓是想试探自己对郭菀到底有多少恨意，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说什么话。可她懒得拐弯抹角，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反正，她也不想再装什么善茬。
闻言，佟知念也知晓谢辛夷没有心思再打太极，所以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确希望大小姐能够留下来对付郭菀，可若你之前与她交恶那么多次的目的仅仅只是想着想着在相府争地位的话，我还是想劝你早日回滇南。”
谢辛夷问，“为什么？”
“要知道老夫人顽固不化，素来就不喜欢李家人。郭菀又心狠手辣，手段恶毒，包括大公子、二小姐和三小姐是睚眦必报之人，就连……就连相爷也不过是……一个薄情之人，利益权衡之下，他定然不会护你，你以后在相府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与其日后被他们委屈糟践，你不如回到滇南，至少以后不会落得个跟你母亲一样的悲惨下场。”
佟知念特意提及李玉敏试探，所以目光落在谢辛夷的脸颊之上，想要透过她的神情窥探她内心的想法。可偏偏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也没有想追问的意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房间里静得似乎掉一根针就能听见声音一般。良久，佟知念终于隐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谢辛夷目光微沉，声音清冷，“我在等你的下文。”她早就知道李玉敏是被郭菀所害，但具体的过程并不清楚，或许佟知念真知道些什么。
佟知念清了清嗓子，“当年是郭菀买通了产婆，故意让你母亲难产而亡。”
“你可有证据？”
“没有。”佟知念摇头，“当年你母亲生产之时相爷正好不在府上，一切由郭菀负责。表面上她尽职尽责，似乎比亲姐妹还要着急，谁又看得出来她实则包藏祸心呢？若不是我不小心偷听到了郭嬷嬷和那产婆的对话，恐怕我也不敢相信她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来。”
谢辛夷沉吟片刻，又问道，“这件事你可曾对他人提及过？”
“我不过是一个母家彻底颓败的妾室，手上又没有证据，老夫人是郭菀的亲姑母，一直都护着她，而且……”佟知念苦笑，“相爷是哪样的人，我心里跟明镜儿一般，自然不敢乱开口。”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会一直烂到肚子里，直至死亡。可我没想到你回来了，而且跟你母亲温柔无争的性子不同，刚回来就扰得郭菀措手不及，当时我就在想，或许我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会惹恼郭菀，你还是在我回府的第一日帮了我。”谢辛夷定定地看向佟知念，“三姨娘，你跟郭菀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话音刚落，佟知念的手突然覆在了小腹上，轻轻地摩挲，原本淡然的双眸里却充满了恨意，“若不是郭菀下毒手，我原本应该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可现在我永远都做不了母亲。”
这个中的恩怨纠缠，其实谢辛夷早就猜了个一大半，所以丝毫不意外，“你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三姨娘，你想要我帮你报仇，那能不能说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当年我的祖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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