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裳回到那间屋子的时候，莫修远是在的。
这户人家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人家，干脆就租了个屋子给他们，这地方僻静，倒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洛裳站在屋子前，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谈话。
屋子里，莫修远将绮月寒慢慢从床上扶着坐起来，端起一旁煎好的一碗药，放到绮月寒的嘴边。
浓郁的苦味一下子从她的鼻尖窜进去，钻入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
她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此时的她身子虚弱，没办法冲破身上的穴道，旁的人又不给她解开，她只能呆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比呆在五毒谷还难受。
莫修远眼含柔情，望着她，柔声道：“快喝吧，你身子还没好，这两日，又消瘦了许多……”他说完，顿了顿，眸子垂了下去，“是不是洛裳没照顾好你啊？”
但其实，此刻他比谁都清楚，绮月寒消瘦是因为不吃不喝导致的。
绮月寒冰凉的眸子对上他的眼，轻哼道：“洛裳很尽心，对你也是言听计从，即使明知道你不喜欢她，她也默默在你背后牵挂你，支持你。”
世界上最善意又痴情的人不过两人，一是芊眠，二是洛裳。躲在自己喜欢的人背后，无怨无悔地付出，即使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别人。
莫修远不心疼，她却很是心疼洛裳。
每次莫修远来这里看望她的时候，洛裳都十分适时地退出屋子，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可明明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得不到却还要奉献给其他人。
换作是她，她做不到。
其实洛裳的心意，他又何尝不知道？
对于洛裳，他说过千千万万遍，也心狠过，可洛裳铁了心要跟着他。
莫修远那握着药碗的手顿时捏紧了，白玉瓷碗上蜿蜒的青花裂纹像是他用力捏碎的一般，从手掌里延伸出好看的弧度。
“我对洛裳，只是当做妹妹罢了。”
莫修远虽然这么说，可绮月寒还是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丝犹豫。
她看得出来，莫修远对洛裳似乎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他撇开洛裳不谈，望着手里一碗的汤药，再次递到绮月寒的嘴巴，他用格外冷静的嗓音说道：“喝吧，待会儿凉了，药效就过了。”
绮月寒凝视着他，一言不发，也不愿意张口喝药。
“你身子很虚弱，必须喝药。”莫修远皱着眉说着，声音到了后面，似乎带着一点哀求的意味。
绮月寒似在故意冲击他的心里防线一般，冷静得可怕：“放开我。”
她的眸子很平静，声音很坚定，像是来自远方的呼啸声，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他，不能放。
他将手上的药碗放到一旁，凑近了她一些，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她两鬓的青丝，轻轻摇头：“我不会放的。你放心，我不会像弑羽客一样将你丢下，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柔情，可绮月寒只感觉到抵触和愤怒。
这个莫修远，到底想把她囚禁在这个地方到什么时候！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绮月寒冷冷地说着，唇瓣被她咬得破了皮，不断渗出丝丝鲜血来，显得有些骇人。
因为身体虚弱，本就脸色苍白，此时被莫修远这么一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炸掉了，说完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莫修远凑上前去帮她拍着背顺气，可她狠狠地瞪过来一记凌厉的目光，他的手楞在半空中没有动弹。
他最终还是悻悻收回了手。
“弑羽客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莫修远狠狠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瞪着她，霸道而又强硬。
就算是白薇陷害，他也相信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那日他就亲眼看见弑羽客在群芳院里。
至少，弑羽客没保护好她，让她坠入悬崖。
她坠入悬崖的时候，弑羽客并没有去救她而是呆在群芳院，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王爷如何待我，也是我的事，不劳丞相操心！”绮月寒撇过脸去，对莫修远嗤之以鼻。
不管弑羽客如何，她都会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更何况，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弑羽客的为人。
莫修远忽然凑上前去，一把抓住绮月寒的肩膀，有力的大手像是要将她脆弱的骨头给捏碎一般，眼中灌满了浓浓的悲戚：“比起弑羽客，我能更好地照顾你，不让你受伤，不让你委屈！你何必对那个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执迷不悟！”
“不让我受伤、受委屈？”绮月寒冷笑，“整日将我困在这个地方，动弹不得，连吃饭喝药都需要人喂，没有自由，这就是你的爱？”
莫修远一愣。
这只是因为他怕绮月寒跑出去寻弑羽客，这样她会受伤的。
“你的爱太沉重了，我绮月寒要不起。”
相比之下，绮月寒要比莫修远冷静得多，眼前的莫修远，其实并不想害她，却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绮月寒望着眼前的莫修远，他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呼吸的声音也比平常大了许多，却不是特别清晰。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他的瞳孔在自己眼底放大，唇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吓得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平日里无事不知、沉稳事故的莫修远在感情上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包括亲吻，他只是堵上绮月寒的嘴巴，便在这个动作顿住了。
绮月寒一怒之下，张开嘴咬住了他的唇，疼得他忙分开抽气。
他的嘴唇破了，一抹鲜红染在唇瓣上，像是落了一朵小小的梅。
幽怨的目光在绮月寒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解开了绮月寒的两个穴道。
此时绮月寒能够活动双手，只是双腿还不能走。
他怕她跑，怕她离开，所以不敢解开她的所有穴道。
大概是听见莫修远吃痛的声音，躲在门外的洛裳突然破门而入，急急忙忙冲过来看莫修远怎么样，瞧见他只是唇瓣被咬破皮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莫修远摆了摆手：“我没事。”
说完，朝着绮月寒深深地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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