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夜游冥市5
人鱼的鱼尾，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褪化，随着他们扭动的身子，变成一件一件褶皱的裳裙。
他们男男女女，轻纱曼舞，身姿修长，那些光彩夺目的一片片鱼鳞，在阳光下，慢慢地脱落，就像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珍珠，缀在真丝绸缎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绿色的水草，舞动着在他们的身边，他们随手一拨，那些海藻，就变成他们的发饰和环带，鱼鳞化成珍珠，变缀在水草缠绕而成的发带上，纹样秀美，巧夺天工。
“哇，人鱼变成人的那一刻真是漂亮。”
红莲止不住的赞叹道。
小飞扑扇着大耳朵，飞在她跟前，说道：“他们只有在每月的十五和十六这两天，才能借助月亮的力量，幻化成人形。美是很美，可是……”
小飞不把话说话，欲说又止。
“可是什么？虽然只有两天才化成人形，但是能行走了啊。”
红莲好奇地问。
“是啊，行走在刀尖上的爱情。赤着的脚，会在寻爱的路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小飞边看着金帆下的人鱼，边摇了摇头。
“哥哥，行走在刀尖上的爱情？这是什么意思啊？”
红莲看向君泽，寻问着。
君泽还没有回答，温婉就开口说道了：“人鱼在寻找爱的过程里，只有两天的生命。”
“哦，这是为什么？”小天看向温婉问道。
“如果人鱼不把鱼尾褪化成人的双脚，他们的寿命会很长，能活上千年之久。可是，这也意为着千年孤独。为了繁衍后代，他们每三百年，就会在月圆之夜，褪化成人形，寻到了爱。两天过后，就会产下后代，然后死亡。让后代继续在褪化与繁衍的路上前行。人鱼新鲜的血液，才能得以传承。这是海市里人鱼的命运！”
温婉说完，把目光投向一个遥远的地方，然后又说：“或许这就是美丽的代价。越美丽的褪变，本身就是在割自己的血肉。用一双脚的爱情，来换取生命的延续。自从知道海市的人鱼为何如此美丽之后，我才明白我娘亲的做法。没有什么事情，要得到，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为了复活我娘亲——我什么事都会去做！我的生命是她给予的，即使要逆天抗命。我也要改我娘亲的命！”
她说着，粉色的瞳孔里溢满着瑟瑟涌动的水波。
小贝很安静地听着，他的瞳孔里映着船底下那些还在拼命褪化鱼尾的人鱼。星眸的光辉，如烟如雾，淡淡的笼罩，不知是喜、是悲。
君泽看向小贝，小贝冲他点了下头。
君泽用腹语问道：“少主，也在想念母亲吗？”
一语中滴。
一瞬间被人点中心事，小贝有些怔然，但随即释然，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吗？”
君泽垂下眼帘，羽睫倾幕地说：“我不敢想。太过思念，会让我镇不住脚，镇不住誓言，镇不住责任。”
上天改命吗？
逆天而行吗？
抗天而为吗？
可是，父亲大人不就是因为逆天改命，而命殒的吗？天劫，不可违。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要再失去妹妹吗？
他去逆天而行的话，妹妹怎么办？他还有亲人，他还有牵挂，他还有责任。
他答应过父亲大人，要保护好红莲，守好她一生平安，护好她一世周全。
父亲因为天罚而死，却留下了血脉。
如果他不顾父亲大人的嘱托，那么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努力地学习一切法术，努力地苦学一切药理，不就是为了责任而活。
小贝靠在船栏边，握紧樯栏，说道：“我一定要去上仙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问一下玉帝，为什么要困住我娘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放她回来？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一个凡人！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不回来……她只是一个凡人，却要受这么多苦……为什么她还不回来……不回来看看我……就是托梦回来也好啊。可是，没有……”
他很冷，很静地倾诉着。似乎在说一个久远到回不来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都老了，都死了，都化成了灰，而他却被故事里的人扔在了原地，站成了一棵无望的树。
一棵望了许久，也望不到尽头的枯天大树。
十年了。
整整十年。
自从娘亲被泅在上仙界之后。
连托梦都不曾。
十年的光阴，十年的无数个梦境里，都没有娘亲的身影。
仿佛，他不是她所生的，他只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
他恨，恨了十年。
也思念了十年。他跑去龙族，把龙族的宫殿都铲平了……也无法消恨。
他把龙族的版图归为凤族了，也无法消恨。
消他失去娘亲的恨与嗔。
即使，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拥有了整个龙族，又能怎么样？
当他把龙族的版图扔给凤弈看的时候。
凤弈连眼也不抬一下，只是开心地说：“啊，儿子，你做得真好真棒！你一出生就是来灭龙族的。你做得很好！”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他发现，凤弈的表情很怪，嘴上说得很开心，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甚至于连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凤弈都没懒得演了。
他依旧去凤族的后宫不理朝政，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有一天，小贝亲自去凤族的后宫，发现，凤弈已经在酒林肉池里泡了三天三夜了，好像已经醉死在酒池里了。
大臣们都商议着要让太子即位。可是小贝没空。他要出远门去寻找上仙界的路。
所以，小贝去捉凤弈出来。
凤弈却只是神智不清地说：“儿子啊，其实，本来，我已经没想要龙族的地了。”
小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龙族的地，凤弈不是一直想要！这是酒后胡话！
“自从有了你和小宝之后，我就想，其实，我已经拥有龙宇所有的一切了。”
小贝安静地听。没说话。
他一听龙宇的名字就生气。没有龙宇的话，也许，他和娘亲就不会分开了。
“可是，龙宇来了之后，把小宝带走了。我发现，他把我的一切又重新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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