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条龙打算让自己偷偷采补他、并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而加快了血脉觉醒进度并陷入了昏迷的事, 正在真情实切的担忧着合欢宗局势的苏小酒并没有发现。
她再次炼制了一炉一品月露丹，轻手轻脚的扒拉开寂欢的衣摆，发现他心口的剑伤仍然在泊泊流着血, 饿到凸起的骨头依旧硌手, 尾巴上的鳞片不知为何也有些开裂了, 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
明明睡觉之前, 他的伤势还没有恶化，怎么只是过去了一晚, 就变得这么严重了呢？
是因为灵气不够吗？
苏小酒急忙将身上最后的一些灵石和灵气液拿了出来, 喂了他一颗三品月露单, 看着一缕缕灵气飞速被吸收, 而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好看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因为灵气不够。
她早应该想到, 昨夜的那两块中品灵石, 只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被寂欢完全吸收了，可见他的身体是多么的虚弱和匮乏。
今天一整天寂欢都表现的没有异样，像一条健康矜贵的美人鱼, 她却因此而懈怠了。
苏小酒握着闪烁着光亮的万界阁传讯玉，没再犹豫，轻声道：“寂欢, 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早在三个时辰之前，负责与她接洽的紫袍人便提出希望能尽快拿到月露丹。
但当时苏小酒刚炼完丹药，浑身虚弱，想着休息休息恢复片刻再出发, 倒是没有考虑过, 经脉寸断的寂欢会时时刻刻承受着伤口一次次被剑意吞噬的痛苦。
苏小酒是真的有些后悔, 她是知道那一缕剑意割破伤口是有多疼的, 但却因为寂欢出来的镇定自若，而忽略了这一点。
苏小酒深吸了一口气，用灵符捏了一只能够记录她声音的灵鸟，声音有些沙哑：“……等我回来，把丹药卖掉了，我们就有钱了……为师说过会带你回仙灵峰生活，你再等我片刻……”
苏小酒说完，戴上了帷帽，又回头看了眼依旧还在沉眠之中的寂欢，指尖轻轻擦去他唇边溢出的血液，转身离开了树洞。
——不能再拖了，她一定要尽快解决掉合欢宗的麻烦。
万界阁那边已经同她约定好了交易地点，这次出去换到了攻击灵符，她就有底气了。
她不在意书里的寂欢日后会变得多么可怕，她只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惨，那样无法感知到光亮也无法言语、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着经脉寸断痛苦的日子，她不希望他继续忍受。
……
树洞外的天色微亮，但寒风钻进衣袖里还是冷飕飕的。
苏小酒离开之前也去看了看兔兔猫，它大约是白天哭累了，此刻整只喵缩成一团，在树洞里睡得很沉。
将储物袋中剩下的肉食留下，苏小酒转身迈入了风雪之中。
一路疾驰，在距离合欢宗不远的一个客栈中再次见到紫袍人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寂九道友，这一路赶来辛苦了，来来来，快吃一点补充体能的甜晶果。”
紫猫八十八远远的瞧见苏小酒穿着黑袍赶来，十分兴奋的在紫袍下抖了抖毛耳朵。
昨天夜里，他硬撑着反对了顶头上司，发动喵脉办了一场拍卖会。
本来这次如果失败了，他的晋升喵途也算是完蛋了，好在他的感应没有出错，也好在长老缅因猫猫是个很讲道理的大猫，在确认了寂九道友丹药的价值后，给出了丰厚的价格。
他现在，可以说是整个万界阁所有的新人猫猫们当中的后起之秀、业务能力超强的新人，因着苏小酒的关系，春城分阁的那些猫都羡慕死他了。
紫猫八十八自然是得意的，对苏小酒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多谢。”苏小酒并不意外这紫袍人的态度变化，道了声谢，掀开帷帽一角咬了两口温热的甜晶果。
充满灵气的果汁顺着食道划入，化作一股股暖流，补充着她近乎干涸的体能。
“如何，这次带来了多少月露丹？”见她恢复了一些，紫猫八十八匆匆道。
他昨天找到的那个买家不是春城的，是一个流浪兽人，实力强悍，有踏月前期。
听缅因长老说，那大佬这次出来是为了去长生月秘境探险，他路过春城，就来万界阁就是为了采买一些丹药，恰好看上了苏小酒的这款丹药，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若是平时，不可能会给这么高的价格。
苏小酒也不墨迹，她想着家里那个每时每刻都可能在流血的小可怜，只想争分夺秒，开口道：“二品十五枚，三品一枚，一品五枚。”
“只是一天，你便炼出了这么多丹药？”紫猫八十八顿时激动了，粗略算了算：“二品当初咱们说好一枚八块下品灵石，三品的我做主，可以给你两块中品灵石一枚，一品的不多，算个添头，你看如果品质过关，一共给你二十块中品灵石如何？”
紫袍人给的价格和苏小酒预料的差不多，她微不可查的转了转手腕：“万界阁能灭杀灵婴圆满的攻击灵符什么价？”
紫猫八十八这下倒是有些惊讶了，不知道苏小酒要这样的灵符做什么，但他是只职业道德和素养都很高的小猫咪，不会干涉顾客的需求，沉思了片刻道：“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块中品灵石。”
“灵婴中期的呢？”
“这个便宜一些，三十块中品灵石即可。”
苏小酒顿了顿，吐出一口气，“……缓解血脉疼痛，还有能恢复视力和嗓音的丹药分别需要多少灵石？”
……
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苏小酒从紫猫八十八那儿拿到了二十块中品灵石和下一次炼制月露丹的材料。
而她，则以半滴精血为誓，和万界阁签订了一份合约，她必须在三个月内提供给万界阁100枚三品月露丹，而相对应的，万界阁会给她提供两枚攻击灵符和一瓶丹药。
“攻击灵符珍贵，我身上没带，寂九道友你在此稍等片刻，过会儿我会亲自将灵符交托与你。”
紫猫八十八说完便离开了，苏小酒等在原地，将桌子上剩下的甜晶果都收入了储物袋中。
甜晶果是一阶的灵果，价格不便宜，灵气充裕，味道也很好，苏小酒觉得寂欢会喜欢。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小酒在灵气充裕的客栈中薅羊毛修炼，体内的五行灵力积攒到了一百缕，紫猫八十八才匆匆而来。
他将两枚看起来和普通玻璃弹珠一般的珠子放在苏小酒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一阵使用方法。
苏小酒检查了一番那两个玻璃珠，感受到里面那澎湃的力量，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两枚灵符，她就不需要担心欢喜道人和叶知觉会对他们带来什么太大的威胁了。
苏小酒收起了灵符，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另一个莹润的绿色小玉瓶上。
——灵婴后期和灵婴中期的灵符加起来只要80块中品灵石，而这瓶丹药，则需要十块上品灵石。
“……道友还真是舍得。”紫猫八十八感慨了一声，“五品化淤丹，还是五品中最好的那一类，对化神期的强者都有很强的作用，至于化神期以下，只要不是中毒太严重，服用一段时间都能康复。”
“这一瓶里，一共有十枚，三日服用一枚，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嗓音了。”紫猫八十八说着，藏在黑袍下的眼睛里有些羡慕，悄悄打听了一下：“不知寂九道友是给道侣买的么？”
苏小酒呆了下，没料到紫袍人会这样说，接着听见紫猫八十八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润：“我观道友年岁也不大，天赋超绝，若是尚未结亲，我万界阁中还有许多优秀的青年，我可以给道友引荐……”
苏小酒：“……”
她收起了那个玉瓶，有些难为情的红了红耳尖：“就是给我道侣买的。”
……
同紫猫八十八约定好下次□□的时间，苏小酒踏入了春城另外一家情报机构，花了一块中品灵石，打听到了合欢宗如今的消息：
欢喜道人比她预料中的更加疯狂，她找不到苏小酒，胡月琳便遭了秧，步了叶知阳和申屠鳄的后尘，而短暂续了口命的欢喜道人干脆将叶知觉掳了去。
“道友，这是刚刚传回来的情报，还新鲜热乎着呢。”
负责接待苏小酒的是一只胖胖的棕熊，他实力不错，气运光环是蓝色的，眉飞色舞，“欢喜道人和叶知觉两个，也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现在整个春城的人都在等合欢宗的内斗出个结果。”
“据我所知，原先离开的那个什么客卿，一听说这个消息立刻又回来了，我猜测可能是打算等等看结果，灵婴前期的剑修，实力也很强了，说不定能渔翁得利。毕竟谁都知道，合欢宗总部是向来不管下面的宗门是谁当家的，只要宗门能开下去，每年保持一定的规模就行。”
苏小酒听着，觉得这个合欢宗的宗主还挺佛系。
但上面的总部不管，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坏消息，如果她现在脱离了春城合欢宗，的确是能带着寂欢到别的地方流浪，可这个世界并不好混。
妖魔龙人仙鬼各界，都还处于一种高压强权的统治阶段，层层等级分明，哪怕是修仙的人，也被划分成了三六九等，地位高的没什么事，地位不怎么样的，便会被强制编入军队之中，负责为那些高层探查秘境或者前往万族战场争夺资源。
其他的小界，情况更糟，除了上述的情况，还经常面临着随时被大界侵略和剿灭的风险。
相对而言，混乱十八域要自由很多。
这十八个界域是诸天默认的流放之地，资源相对各大界域来说贫瘠很多，但好在没有强权，或者说，是各大界都在这十八个小界之中扶持着自己的势力，各方平衡和制约之下，才勉强诞生的一片可以短暂喘息的泥土。
最重要的是，寂欢的仇人很多。
苏小酒看书的时候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寂欢每到一个地方，就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
——人界天剑门，魔界万魔教、仙界长生天、龙界血御海、妖界玲珑月……
在他那些黑暗的苦痛中，在春城合欢宗里所受的折磨反而是最小的。
苏小酒心口一疼，竟是后悔起当初没有兑换完上下两册书，以至于她只知道寂欢在离开合欢宗之后没多久，便被数股势力追杀。
那时的他，残疾了、断了尾，战斗力很弱，常年累月的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出话也看不见东西，好不容易化成了双腿，却也是双废掉的腿，只能一次又一次尊严全无的在地上爬行。
没有任何人同情他，帮助更是奢望。
有一次，寂欢为了躲避魔物的追杀，藏在垃圾巷中，一直到第二天才勉强躲过了一劫。
正巧那天下了雨，他用结满了血痂的手掌沾着雨水想要洗干净脸，却被人泼了满身的脏水。
那些人不是不知道他躲在那儿，也不是没有看到他。
只是在他们眼里，他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要为了避开他，还要将脏污丢到另一条街不成？
寂欢可是最爱干净的性格，一想到这儿，苏小酒就觉得快要难受到无法呼吸了。
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他再经历这一切了。
……
从棕熊那儿出来，天色又变得阴沉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落下了雪花。
匆匆回到了合欢宗后山，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绿柳和小虎鲸郁离站在后山已经消散了大半的结界外，撑着伞，看见苏小酒肩上落着雪花，迅速上前：“小姐，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她拿出一件月牙白的披肩递给了苏小酒。
苏小酒也没客气，接过披风套在了身上，“绿柳，我交代你的事，你都清楚了吗？”
“全都清楚了小姐。”绿柳点了点头，声音温顺，“是让奴婢去照顾寂殿下。”
数个时辰前，整个仙灵峰都乱成了一团，她却收到了苏小酒传递来的消息。
说是让她带着郁离，带上足够的吃食和物资，到后山等她。
因为一同传来的还有她性命被威胁的恐惧，所以绿柳没有任何辩驳，留下了黄柳看顾那些乱成了一团的弟子们，带着前几日刚被苏小酒收入门下的郁离一同来了后山。
“……”一边的小虎鲸郁离却是满心愤怒和憎恶，攥紧了拳。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加入合欢宗开始，副宗主就对他另眼相看，但这几天下来，郁离也明白了，大约是因为突然受宠的大哥，从他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寂欢受到的那些对待，心底更是充满了仇恨。
对黄柳的，对沈如玉的，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好看实际上心肠歹毒的女人的。
苏小酒见他一副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表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下：“你叫郁离？”
小虎鲸隐忍着恨意：“……是，师尊。”
“你不必叫我师尊，我没有收你们当我的记名弟子。”苏小酒不在意他的态度，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绿柳，“把这个储物袋原原本本的交到寂欢手里，若是里面的东西少了半分，你知道后果。”
“是，奴婢知道。”绿柳有些诚惶诚恐。
她和黄柳，早在离开苏家的时候便发下了天道誓言，性命完全捏在苏小酒手里，若是苏小酒不高兴，可以随时取她性命。
“他若是要什么，记得全都给他，若是被我发现你胆敢欺负他……”苏小酒眯了眯眼，绿柳立刻又连连保证绝对不敢。
一番警告和叮嘱过后，苏小酒看着绿柳带着面色依旧不善的郁离跳下了山崖，这才微微松了松眉。
她也很想继续陪在寂欢身边，但她只有解决了合欢宗的麻烦，才能护得住他。
来回的路上，苏小酒也没有闲着，她惦念着气运光环上好用的死气，试着剥离了一些死气下来，封进了小玉瓶里，以备不时之需。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苏小酒。”
苏小酒抬头望去，正是她回来路上联系的丹鱼长老。
老头子看见她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高兴的说了句：“东西呢？”
苏小酒也没废话，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能瞬杀灵婴圆满的攻击玉符。
“还真有。”丹鱼长老也是惊讶，打量了苏小酒两眼，吹了吹胡子：“行，我答应你了。”
老头子说完，利落的起了一个天道誓约。
苏小酒：“……”
她在回来的路上，联系了丹鱼长老，说自己有攻击灵符，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解决了欢喜道人之后，他当宗主，她继续当副宗主。
丹鱼长老直接说他没兴趣当宗主，若是苏小酒想，他可以帮她，但是需要给他买至少20枚万界阁最近出售的二品月露丹。
苏小酒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紫猫八十八昨天开的拍卖会丹鱼长老也去了，并且没能买到。
苏小酒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两人约在后山见面。
其实苏小酒有些摸不准丹鱼长老的修为，尽管书里和几个师兄都说他只有灵婴前期的修为，但从气运光环来看，苏小酒总觉得他的修为不止这么点。
不过丹鱼长老不是坏人，此刻又立下了不会伤害她和寂欢的誓约，苏小酒也没有纠结这些。
她也立下了誓约，而后跟在丹鱼长老身后，朝欢喜峰飞去。
而此刻的欢喜峰上，也是万分的热闹。
欢喜道人和叶知觉远远对峙着，两人身上都带着不那么明显的伤，欢喜道人这边的气息明显强了一大截，但叶知觉更狠，手里握着一个招魂幡。
上面叶知阳、申屠鳄、胡月琳的鬼魂都化成了一张张怨毒的脸，不断咆哮嘶吼着。
欢喜道人还维持着美艳妇人的形象，只是皮肤却如同干枯的树皮，咯咯笑着：“徒儿，你何时炼制了招魂幡，竟然在为师眼皮子底下害死了那么多我心爱的记名弟子。”
叶知觉也是皮笑肉不笑：“师父教得好。”
欢喜道人剧烈咳嗽了两声，又抬了抬眼皮，“不如你我联手，找到苏小酒在哪，再把和她鬼混的那个薄云清杀了，你我何必厮杀？”
叶知觉却是笑的阴暗，甚至有些癫狂：“可是师父，苏小酒迟迟不出现，师父不是最多只能撑一日了吗？不然也不至于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催动我体内的蛊虫，让我不得离开你三百米范围之内。”
“我竟然不知，师父给我下了这样狠毒的蛊虫。”
欢喜道人却是笑：“你懂什么？你师妹那绝佳的仙灵草体质，正是你体内蛊虫的绝佳补品，我体内也有这样的蛊虫，若不是你无能捉不住她，我何需吞噬你体内的蛊虫续命？”
两人你来我往，早早便发现了埋伏在一边的薄云清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族修士，也不打了，干脆闲聊起来。
熊周五躲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着越来越复杂的局面，默默摸了下头顶的圆耳朵。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冲出去弄死欢喜道人，再弄死叶知觉的。
谁知道，那个薄云清竟然带着一群凝丹后期的人杀回来了，若是他现在出手了，很可能会让他们渔翁得利。
但只要等，机会总会来的。
熊周五想着，突然感知到了苏小酒和另一个灵婴期修士的气息，顿时浑身毛发一震。
第一反应是苏小酒为何来了。
第二反应是，完了完了，君上要发疯了。
熊周五瞬间顾不上什么了，体内三股诅咒之力飙升而出，直直朝叶知觉、欢喜道人和薄云清而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要这次的机缘了，先把这三人弄死再说。
不然万一伤到了苏小酒，他真的很难想象君上会怎么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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