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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反转在重生之后 > 第五十二章 回忆飘渺,愧疚深重1
 
  言汐双目紧闭,身躯极速掉落,随即猛然沉入冰冷海底,无数的嘶吼、呢喃、哭泣、欢笑在这一刻化作纷纷扬扬的水花,越过漫无止境的千年长河,飞向一切痛苦和诅咒的起点,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熠熠生辉的故土。

  “你想从哪里开始呢?”虚无苍老的嗓音在深海回荡,穿过凝固的痛苦和哀伤,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从后花园那次开始吧。”

  ……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在从地平线上消失,月光一寸寸爬上桃花盛开、灯火通明的悦衍皇宫。

  小言洲拉着祖父的手一蹦一跳地出现在那棵衰败腐朽的桃树前:“余伯伯说烂桃花要休息了,祖父可有方法救他?”

  “他只是累了,活不动了,你给他一颗心,他便能醒来。”祖父宽大的手掌稳稳落在小言洲的胸口,笑着道,“那要怎么办好呢?”

  千年后的言汐愣愣地看着祖父的身影,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到土地里,她还没有想明白要如何给心,便看到小言洲快速从她身体里穿过,抓起墙根的一个木桶跑去装了一大桶水回来,一头给桃树浇了下去。

  “哼,好累!”小言洲嘟着嘴呢喃道,“要是还不醒就把他砍了吧!”

  祖父呵呵地笑了起来,把小言洲抱在手上退开两步:“哎哟稀粥这么凶,他不敢不醒的。”

  果然话音一落,原本死气沉沉的桃树哗然盛开,一朵朵浅粉色的花苞在一阵风吹过时灿烂开放,犹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小言洲高兴得在祖父手臂上拼命鼓掌,一下下地啄着祖父布满皱纹的额头:“祖父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我们快去告诉姐姐和祖母!”

  言汐目送两人离开的身影,刚想抬脚却忽然感觉到什么,猝然转身----

  那棵盛开的桃树下站着一个干净得纤尘不染的粉衣少年,那双日后将永远看不清真假的桃花眼此刻无比纯粹而温柔,他弯腰扶起被言洲丢在一旁的水桶,低声道:“多谢,以后我来守护你,你们。”

  言汐无意识地瞪大双眼,从前的不解在这一刻轰然瓦解----

  “苏姚为什么会对无理取闹的言洲言听计从?”

  “他有什么企图?”

  “言言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猫咪,看好你姐姐。”

  原来当所有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有些联系早已经跨越时间,穿过苍茫天地,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就早已生根。

  “谢谢你……”言汐无声道。

  周围的景物仿佛被轰然抽走,言汐踉跄着向后倒去,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些什么,就重重跌落在地。

  她向四周匆匆一扫,就在那电光火石间所有表情突然凝固:“为什么!难道我连自己的回忆都不能看完吗……小……小稀粥?”

  “咦,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祖父出宫去了吗?”夜晚金黄的月光落在小言洲的身上,像披上一层薄纱,他嘴里含着块糖,歪着脑袋问道。

  “出宫?”言汐走近两步,摸着他的鼓起来的腮帮子。

  “对啊,昨日你们就去了很远的地方了啊,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定是祖父觉得你调皮,把你丢回来了吧?姐姐你应该学学我,乖得很呢!”

  言汐盯着回忆里的小言洲,泪水溢上眼眶,“嗯,小稀粥最乖。”

  “姐姐,”小言洲伸出玩过泥巴后脏兮兮的小手,戳了戳言汐的脸颊,“姐姐你老了好多好多,比父亲还要老……嗯,应该还没有祖父那么老,祖父太老了。”说着双手抱住了言汐的脖子。

  而对于千年后的言汐来讲,这无疑是按下了情绪的开关,她紧紧地把小言洲涌入怀中,稳住呼吸道,“小稀粥,姐姐好想你们。”

  “姐姐你别哭,小稀粥可从来都不会哭鼻子的哦,你哭鼻子会被小稀粥笑话的。”小稀粥替言洲抹去眼泪,“姐姐,你别怕,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快去找祖父吧。”

  “不是……不是的……”

  小言洲根本没有理会言汐说什么,而是用力一推,把言汐推进了身后的白茫茫的空间里,“姐姐,往前走!一直走就能看到祖父了!”

  言汐惊慌起来,却感觉自己在不断下落的过程中极速变小,仿佛追着倒退的时光走回自己的年幼的身体里。

  “祖父,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小言汐抓着祖父的被大风吹得鼓起的袖口问道。

  “别着急,我们要学会欣赏风景。”祖父拉着小言汐的手,捏着她的耳朵道,“这里的景色如何?”

  两名身穿白金铠甲的将领朝他们匆匆一点头,连脚步都没来得及停下就消失在翻滚的云海中,不时有些宏伟而高大的府邸在街道两旁出现,又隐没在云雾之中。

  “祖父我不是小稀粥,你别像拎小鸡一样拎我!”言汐用手挥了挥笼罩在她眼前的仙气,又深深地吸上一口,“这是天界吗祖父?凉凉的,冷冷的。”

  “是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祖父眉梢一挑,拍了拍她的头,笑道,“真是长大了,快要比祖父还高了。”

  “这就是您说的要带我去的地方吗?我们……”言汐的话音在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老人时停住了,她第一次看到眉毛、胡子和头发一样长、一样白的人,“祖父的朋友吗?”

  “第一次见,小言汐还是唤我丝缘神君便好,”老人围着祖父俩转了一圈,那形态动作却同小孩无异,“你这老头还真的是可以啊,消失这么些年,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小孩儿陪着玩。”

  “丝缘神君,”言汐道,“不知道原来祖父还有您这位可爱的好友呢。”

  “哈哈哈可爱可爱,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祖父同我啊不算是好友,应该算是老友。”丝缘神君语气中满是慈祥温和,“两百年一个悦衍国,一个小言汐一个小言洲,我会好好照看的。”

  “你也只能替我照看照看而已,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祖父语气平静,眼神淡然,“这算是打过照面了,日后风吹雨打、寒风酷暑、洪水旱灾,你便只管看着,莫要惊扰。”

  “阿焱啊,我们两人相识几万年,你叱咤三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最后呢,你不终究还是躲到一个小角落里圆一个小梦。”丝缘神君叹了口气,“我是生就知晓命运的人,尚且不能真正做到冷眼旁观。可你本就是世事无常的中心,只要你愿意,即便是三界重归混沌也不能扰你一方净土,你又何苦对自己如此残忍,对孩子们如此苛刻?”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弹,微风拂过天界空荡荡的街道,清冷的云雾在把空旷的世界衬托得愈加孤寂无援。

  “忘川河底是生之无望,无望之下又是轮回之境。”祖父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丝缘神君,瞳孔深处的光芒似乎是穿越千年横跨三界的指引之路,“混沌之中没有净土,三界之外却能蹉跎岁月。”

  “蹉跎一生,换来一生蹉跎。”丝缘颇有深意地笑道,“罢了,劝不动你。”

  言汐几次想要张口却又感觉无从下手,她敏锐地从两人看似不着边际的谈话中体会到某种自成定局的悲剧意味,仿佛那是眼前并不是两位在交谈的人,而是自远古时代起就落下的一盘三界棋局。

  “汐汐有什么要问的,要赶紧问出来?”丝缘神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足足沉默半晌之后,言汐道:“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丝缘神君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当然!”丝缘神君不假思索,然后用眼角余光瞥了祖父一眼,真心实意道,“嗯……我很忙的,只能尽量……”

  “呸!忙个屁!就是闲得长草才要来管别人家的事!”祖父呵斥道,“汐汐我们走,别管这个糟老头子!”

  言汐被祖父拖着走,在手忙脚乱之际赶紧回头跟糟老头子挥挥手以示告别,却见对方早已经消失不见,原先的浓厚仙气自它们所站之地开始向周围迅速褪去,偌大的天界洁白坚硬的地板和宫墙一览无余。

  “可方才明明很大雾气的……”言汐呢喃道。

  ……

  头顶的乌云密布,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被裹进密不透风的乌黑雾气里,腥红的血肉与腐烂的肉沫混为一体,尖叫和哀嚎此起彼伏,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又有无数人追着乌黑的雾气拼命奔跑。

  十六年在皇宫中无忧无虑生活的言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间炼狱:刺耳的尖叫和半死不活的尸体攀爬过地面时发出令人作呕的摩擦声,房屋柱子下,巷子的角落里,腥红街道的正中间,无不是残缺的尸体和挣扎蠕动的肉体。

  言汐在经过漫长的全身僵硬和头脑空白的冲刺之后,紧接着腿一软,下意识就转身逃走,却被祖父苍老的手掌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生生把她抓回来。

  “汐汐,你怕什么,他们曾经都是人!跟你我一样,也是要喝水要吃饭要睡觉,遇到开心的事情就会笑遇到伤心的事情会哭累了也要休息,他们曾经都是一条条生命!”

  祖父坚定的双眼里是言汐从未见过的严厉,他目光如炬,每一句话都如同是从身上剜下的血肉。

  “可是……可是他们现在……呕……”

  “不许吐!”祖父严厉道,“他们没死,他们只是被别人弄脏了!”

  言汐模糊的双眼犹犹豫豫地朝祖父身后望去,狼藉的街道和散发着血腥味的灰沉沉的死城如同一根根绞在她身上的巨藤,一点点挖干她心头血。

  “这里是什么地方……”言汐抽泣着问道。

  “冰城。”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祖父看着言汐强制镇定的模样,语气柔和了些:“在这世间,分人神魔三界。就在方才,这三界中诞生了第一只魔,他吸取了鬼界所有魂灵的怨气,在入魔的瞬间怨气爆炸,这里便遭了秧。”

  “那……”言汐余光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正在追着空气中的怨气奔跑,然后猛地一口吞了进去,“他们现在是什么,人还是……鬼?”

  “是已死之人,是待腐之尸,是未竟之魂。”祖父解释道,“这里,来日便会是仙界不敢踏足的存在。”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在他们左边响起,两人不由自主地朝身旁看去,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在空气里猛然炸开,鲜血和肉沫砰一声四处飞溅。

  “……”言汐不自觉地往祖父身上一缩,双目紧闭,苍白的嘴唇不住呢喃,“我不能吐,不吐……”

  往日里温和纵容的祖父在这一刻却显得异常着急,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在逼迫他不得不用力推着自己最舍不得的骨肉走向深渊。

  “汐汐,你犹豫得越久,丧命的人就越多。”祖父把怀里的言汐向前推了推,道,“祖父不能永远守护你们,你要学着自己往前走,学着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和物。”

  “我没有……”

  “你有,”祖父打断道,“稀粥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他。”

  尖叫和哀嚎起起落落,蠕动的人体从他们身边跑过又倒下。许久,直到言汐在祖父恳求而急切的注视之下点点头,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祖父拉着她的手踩过碎石瓦砾,沿着满是血肉的街道往前走,在一个满目疮痍的阁楼前停下,浑然不在意一浪盖过一浪的怒吼和哀嚎。

  “祖父,他们是不是很痛,所以才叫得那么凄惨?”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祖父淡然的语气在哀嚎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们有些人前一刻还在做饭煮菜,有的人还在街上吆喝叫卖,有的人正同家人说笑玩乐,可是却因为某一个早已经死掉的人无底洞般的欲望,在美好而短暂的生活里突然被剥夺了生活的权利,这种唤作不甘。”

  “那要怎么样才能救他们?”

  “我们救不了,”祖父无奈道,“但是你可以救下那个救得了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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