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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反转在重生之后 > 第七十章 深渊烈火,阴阳永隔1
 
  冰城一到晚上就起雾,萤火一样的灯火完全被漆黑的夜色和浓厚的雾气掩盖,街道上三三两两挑着灯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四处飘荡。小阿嘟轻快的步伐敲打在光滑平整的冰面上,忽然,他脚底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小阿嘟被比他还高的雾气笼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睁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他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吟唱,低哑的嗓音里似乎夹杂着咕噜噜的水汽,仔细听,那拖沓的尾音又似乎散落在雾气里,无处不在。

  小阿嘟猛然爬起来撒腿就跑,可那声音伴随着他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像钻进毛孔里的寒风一般如影随形:

  忘川两岸,生灵涂炭。

  公主孤苦,为旧事沉吟哀叹。

  不求逝者重生,只愿亡魂安息。

  生者已生,死者已死,旧情何时可断绝?

  小阿嘟猝然回头,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几个没有收起的小摊,什么都没有。慢慢地,小阿嘟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某种看不见的阴冷将他包围。

  “啊!有鬼啊!”小阿嘟终于忍不住大喊,气喘吁吁地哭道,“小仙君!魔尊哥哥救我啊!救我!”

  砰!

  小阿嘟重重撞上一个高大的人,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小阿嘟盯着眼前的人,瞳孔剧烈收缩,止不住打了个寒噤。接着他迅速转身往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身后的人,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趴在地上。

  那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一般,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来。就在小阿嘟觉得自己即将被剁成肉泥的瞬间,四周的雾气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围绕着他开始旋转起来。

  小阿嘟回头,发现言汐正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手里提着一盏暗黄的灯笼。她就像是被扰乱了夜半美梦的普通人一般,身上的外衣松松垮垮地随着夜风轻轻拂动,一只手撑在门柱上,目光懒懒地望着前方。

  “武神,你走错了。”

  日文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近乎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说话的言汐,半晌后才猛然醒悟般拎起小阿嘟瞬间出现在言汐五步之外的地方。

  “阴阳阵在哪里。”日文神情疲倦,把小阿嘟往她跟前一丢,简明扼要道,“你睡你的觉,我办我的事。”

  “荒山。”

  “荒山哪里?”日文表情狰狞地甩了甩脖子,不耐烦道,“我把鬼域都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苏姚没告诉你吗?”言汐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语气却平静如水,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杀了自己的人这么平和地交流,“荒山底下的无望深渊。”

  “无望深渊怎么布阵,你们在耍我?”

  “如果是随随便便布的阵,你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以后才发现自己是阵法的阴面?”言汐打了个哈欠,顺便招了招手让侍卫把小阿嘟带回屋子,有气无力道,“武神没发现自从剑妖死了之后这阵法愈加强大了吗?”

  “剑妖死在……深渊之前,莫非……”日文不可思议地盯着言汐的脸,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窥透不为人知的算计与谋划,“你们一早就知道了阴阳阵在哪里,故意把剑妖引过去杀了祭阵吗?”

  “……武神你是没睡觉脑子不好使吗?如果我们一早就知道深渊里有阴阳阵,你才不会有机会活到今天,早就把你杀了。”言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确实知道荒山之下是阴阳阵,可是具体在哪里就只有半生亭的不死知道了,我们也是刚知道不久。武神有精力在这里同我废话,还不如抓紧时间过去看一眼,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撑不过这两年了吧?”

  日文木然地呆了一会儿,接着狠狠地揉了揉眉心,道:“为何帮我?”

  “……”言汐扯扯嘴角,道,“我是要亲眼看到你按照我的计划死去。”

  说完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日文一眼,转身走进屋子,衣服也不脱直接滚到床上,闭着眼睛朝门外叮嘱一句“别把小阿嘟弄丢了”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

  “小仙君!”小阿嘟像叫魂一样拍着言汐的房门,“起床和我玩!”

  言汐诈尸一样睁开眼,瞪着天花板一言不发,满身的起床气逐渐从胸口漫上头顶,差点燎着头发,还好被及时出现的关洱给安抚了回去。

  “小洲方才传音说日文已经找到阴阳阵了,”关洱一下一下地给言汐顺着毛,“我让厨房准备了些吃的,起来吃点吗?”

  言汐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焦到关洱白皙柔亮的皮肤上,清晨的光线把关洱的侧脸勾勒得既温和又柔软,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能跨越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哥哥你昨晚去哪里了?”

  “日文把鬼域翻了个遍,鬼灵们吵了一晚上,苏姚又不在,我就去处理了一下。”关洱自然地替言汐挽起发髻,端端正正地摆正发簪,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不好,没看好小阿嘟。”

  言汐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嘟囔道:“就应该让日文把他抓走,这一大早的……”

  话音一落,拍门的小阿嘟一个踉跄沿着地板圆溜地滚了进来,他哎哟一声像个肉团一样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盯着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半晌,然后小脸一红,偷笑着捂住眼睛。

  “早呀~”小阿嘟乖巧地从手指缝中跟他们打招呼,“下次要在门口放张椅子哦,这样小阿嘟就不拍门了。”

  关洱满意地点头道:“懂事!”

  “真的吗?”小阿嘟向前挪挪屁股,严肃道,“那魔尊哥哥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把小阿嘟当球拍?”

  关洱目光微冷,慢吞吞张嘴,吐出两个字:“不能。”

  言汐用力揉揉眼睛,再搓了把脸,还是觉得昏昏欲睡,她扫了一眼皱着眉头和小阿嘟对峙的关洱,伸手戳了戳关洱的嘴,道:“哥哥,小阿嘟不是气运神的弟子嘛,你这么欺负他不怕气运神找上门吗?”

  关洱弯着眉眼,起身走到小阿嘟跟前蹲下,平静道:“气运神就这么把自己的弟子丢下凡间沾了一身鬼气,这样对比起来,我对这小孩儿很仁慈了。”

  小阿嘟正想反驳,却忽然觉得似乎魔尊说得并没有错。

  自己在凡间的时候活得好好的,被他师尊连蒙带骗拎上天界之后,天天被关在屋子里织灵麻。好不容易有一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师尊长什么模样,又莫名其妙被丢下凡间历劫,同各种等级的妖魔鬼怪全都打了个照面。

  虽然眼前这个魔尊可怕了些,但是最多也只是把他当球拍了拍,当抹布擦了擦桌子,当石头一样丢过来扔过去,像萝卜一样把他种在地里然后再拔出来……

  好像其他的待遇确实很不错。

  小阿嘟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魔尊的脸色:“魔尊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你昨晚撞见什么了?”

  “撞见日文武神啊,太可怕了!”小阿嘟认真地伸出两只手比划道:“他的影子这么长,又长得那么高!跟我说话的时候像鬼一样,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了!”

  关洱不屑地嗤了一声,大概意思就是:历了个劫之后,更傻了。

  可言汐是亲眼见证了小阿嘟胡喊乱叫的一幕的,她毫不留情地纠正道:“人家只是跟你打了声招呼,是你自己乱喊的……咦,你耳朵上是什么?”

  关洱显然一早就注意到了,顺着言汐的话又重复问道:“所以你昨晚撞见什么了?”

  小阿嘟正欲开口,却被关洱及时打断:“好好说话,要不我就拍球了。”

  于是小阿嘟正想脱口而出的“撞见鬼了”又被他尴尬地咽了回去,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个回合才做好决定:直接说准没错!

  “忘川两岸,生灵涂炭。公主孤苦,为旧事沉吟哀叹。不求逝者重生,只愿亡魂安息。生者已生,死者已死,旧情何时可断绝?”小阿嘟不自觉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我听到的。”

  这时,言汐才懒洋洋地起身,目光盯着小阿嘟耳后的一小块黑气随意地坐到椅子上喝了杯水。

  那是鬼气。

  按理说,只要是凡人撞见了鬼灵或精怪,都会或多或少沾染上对方的鬼气,越是灵力高强的鬼魂,留下的鬼气越明显。

  可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在仙神身上。

  因为仙神本就有神光护体,与鬼气互相排斥,除非是像妖魔这样的人物才能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但无法解释的是,他们能随意地控制鬼气和怨气,可妖魔身上的法力已经不属于鬼气的范畴了。

  关洱伸手拿下那一团黑气,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怎么结束历劫的,被鬼杀的吗?”

  小阿嘟想了想,认真地点头道:“我被我娘亲掐死的,就是向宅二夫人。那天晚上你们带上剑妖离开了之后,二夫人忽然像游魂一样起身到我房间里把我掐死了。”

  说完委委屈屈地抽了抽鼻子:“好冤枉,为什么要掐死我……不过我死之后发现那个时候的二夫人已经不是人了,她掐死我之后自己也死在原地。”

  关洱捏着那一小团鬼气,无声地默念了句什么之后,幽幽的红光忽然燃烧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八卦。

  小阿嘟愣愣地等着自己任人宰割。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魔尊嫌弃地拍拍手,坐到言汐身旁,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自己道:“他还没到飞仙的时机就被气运神强行带走,虽然已经成神,但是仙根不稳,又被向宅一屋子妖魔鬼怪折腾,本来就已经一身鬼气了。昨天晚上又出去乱跑,遇到了四处游荡的冤魂,对方见他好欺负,就把执念留给他了。”

  小阿嘟:“……”

  为什么又是我!

  言汐会意,不冷不淡地拉起坐在地上的小阿嘟,朝关洱递了个眼色道:“那带着小阿嘟是不是能很容易找到那个冤魂?”

  小阿嘟抗议:“你们找那冤魂做什么!”

  “你没发现这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吟唱就是把我们引过去的吗?”言汐伸手在乾坤袋里摸了半晌,最后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灰色细绳系在小阿嘟的手腕上,温和地恐吓道,“如果你不去帮他完成执念,他就会一直缠着你,一直在你耳边唱歌,在你耳边吐气……”

  “啊!”小阿嘟暴跳而起,抱着言汐的大腿拼命往上爬,“救命啊!”

  关洱一手把小阿嘟提溜了起来,招招手丢给了提前招呼好的居民,嘱咐道:“这是天界气运神的小弟子,你们带他出去遛遛吧。”

  言汐正默默琢磨着“遛遛”两个字能不能用到人的身上,一抬眼发现关洱在她掌心放了一块水滴状的冰块,同指甲盖那么大,尖的一端系了根红丝。

  “这是什么?”言汐拿起那根红丝端详片刻,疑道,“这不是同你吊坠里的血丝很像吗?”

  “汐汐怎么知道重要的是红丝不是冰块?”

  “啊?嗯……”

  “还有,这个吊坠不是我的,本来是你的。”关洱认真地凝视着言汐的双眼,道,“就是你第一次同你祖父出现在冰城时,你给我的那个。”

  言汐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却被关洱眼里的温暖填满。

  自从言汐从忘川回来之后,她就想起了关洱腰间吊坠的来历,也知道那是她在满城疮痍中亲手交给他的。但是两人始终默契地闭口不提,因为那是一段没有人愿意回想的荒诞悲剧。

  关洱自然也明白言汐已经想起了一切,所以更没有必要重新强调一遍在每个人身上剜下无数血肉的过往。

  在吊坠易主之后,这期间两人各自经历了怎么样的挫骨扬灰,走过了如何的天翻地覆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大家心知:我给你的,你守住了;你给我的,我留下了。

  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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