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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反转在重生之后 > 第七十三章 深渊烈火,阴阳永隔4
 
  “公主孤苦,为旧事沉吟哀叹……”女鬼轻轻哼唱着,声音婉转凄苦,似乎那唱的不是一段旋律,而是一段回忆,“说的,是一千年前的禾盛国公主。”

  “禾盛”宛若空谷回音,在言汐耳旁徘徊不去,曾经或无意或故意遗落的往事,终究还是在此刻被推到了眼前。

  “或许一千年前的事情几位也都不曾听闻,也或许听闻了些添油加醋的话本,但是……但是,那些人们饭后的谈资,却是我切切实实的经历。”

  女鬼的嗓音似乎被漫长的时光打磨得如同一块鹅卵石,表面上光滑流畅,但隐藏着不露痕迹的深沉哀伤:“当年成旻将军不顾国王的劝阻带兵进攻悦衍国,在一夜之间把全国百姓尽数屠尽……说是惩罚也好,因果报应也罢,他举起的屠刀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国民的头上。”

  言汐低垂着头安静地听着,微弱的风声和女鬼的空灵的嗓音产生一种奇妙的融合,似乎随时都能把人扯进那场噩梦里。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荒谬又残忍的战事居然一夜而起,更没有人想到成旻居然真的能率领军队迅速踏平悦衍国土,就像是一场玩笑一样,在梦中开始,在梦醒时结束。”女鬼道,“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起兵缘由,像是凭空而起又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成旻胜了,可禾盛败了。”

  言汐茫然地听着,心里仇恨的秤杆随着女鬼的嗓音在一点点失衡,像走到了空茫的山谷里,犹豫着不知该去向何方。她感受到关洱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似乎是她身后强大而温暖的后盾,指引她往前走。

  “这么说,”关洱道,“成旻出兵,禾盛并不知情?”

  “禾盛同悦衍两国虽说不上是什么关系亲密的友国,但两国都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因此也算是互相帮衬着度过了两百多年的光阴。住在两国边境的百姓更是早已经不分你我了,只要国家战事不起,他们在乎的都只是每年收成如何、家人是否康健,每天辛辛苦苦又心满意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当时禾盛国国主病重,军队大权把握在成旻与公主手上,本也是相互制衡的局面。”女鬼稍微停顿,烈火燃烧的噼啪声悄无声息向她靠拢,但她无知无觉,“但是那个成旻将军,不知为何似乎一夜之间着了魔一样,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潜进公主府,偷走兵符。接着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召集了军队,在未经任何人的同意之下就一路杀进悦衍……沿途的百姓,无论是禾盛还是悦衍,都……尽数丧命。”

  言汐瞳孔蓦然放大。

  她亲眼目睹悦衍被屠,也曾听闻禾盛被毁,但悦衍国的遭遇实在太过冤屈而悲凉,以至于着千年里她无数次都默认了禾盛的灭国是杀戮的代价,是因果轮回,是天经地义。

  但是她忘了,其实禾盛也同悦衍一般,是无数个完整的家庭的组合,是无数条生命安居的乐土,是有血有肉的灵魂生活的故乡。

  屠国的是成旻将军,而不是禾盛国里无辜的百姓。

  “公主……公主知道之后带着剩下的军队一路追赶,沿途看到的……”

  女鬼猛然抽噎了一声:“是血海。”

  “我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血流成河,躺在地上的人全都不是一刀毙命。而是被人用刀划开身体,放干他们身上的血。”女鬼双眼变得像血一般通红,“漫天的大雨都冲不淡的血液沿着黄泥路,一直延伸到禾盛国国土之外。我们沿着血河一路往前,沿途没有一个活人,全是通红的尸体,血腥味道混合在雨水里,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眼里、嘴里、鼻腔里、耳朵里,全部都是血液的味道……它们跟着我们一直走,走到悦衍国的边界前,变成了黑色的血。”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抬头,惨叫就在我们身上发生。”女鬼眼里闪动着恐惧,仿佛再次面临死亡,“一把没有人操控的剑从我们每个人的脖颈间划过,一颗颗头颅像是从山巅上掉落的巨石一样滚落在水坑里,浸泡在黑色的血水里面……我们一路见证了别人的死亡,总算在那一刻面临死亡。”

  “没有人逃得过,也没有人甘愿落败。”女鬼道,“忘川河岸,是生灵涂炭的禾盛国,是不得安息的亡魂。”

  滚烫的热浪在他们头顶冲撞着,发出像海浪一般的轰鸣声,像万鬼同哭一般的哀嚎声。

  但是悦衍的冤魂被埋葬在荒山之下千年,又有魔尊冰雪封印都尚且不能安生,那眼前的这个鬼灵又是什么人呢?

  “你与那位禾盛国公主,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侍女,也是从小到大的姐妹。”女鬼眼里闪过一丝温存,“我们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吃,有什么好玩的一起玩,互相分享快乐……”

  女鬼顿了顿,眼里的温存戛然而止,那惯有的哀伤又重新回归,“我叫阿凌,死后一直徘徊在忘川河岸。我一直以为当年那两国里的所有人都死在剑妖手上,直到几百年前我在这里看到了日文武神,我才知道……这世间之事总是那般令人心寒。”

  “日文武神飞仙后接管了鬼域。”关洱不咸不淡地接完女鬼阿凌的话,接着转过头朝言汐解释道,“禾盛的亡魂一直徘徊在忘川两岸,从我接手时起便是如此。按理说他们不应当聚集在一起,避免旧人相见会引起更大的怨气。但是毕竟也都只是些无辜的亡灵,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言汐轻轻点点头,垂眸不语。

  “多谢魔尊接纳我们,恩情永生不忘。”

  “不必,”关洱道,“谁助你逃出鬼域的?”

  此话未落,言汐忽然抬头凝视关洱,流畅的下颔线半隐没在昏暗里,显得格外肃杀。可当他察觉到言汐的视线时,那锋利的脸部线条瞬间变得柔和而迷人,温软如玉:“怎么了?”

  “没有,”言汐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哥哥总是能与我想到一起去。”

  此话不假。

  言汐虽然在冰城待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却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冰城出现过鬼魂,更何况是飘荡了千年之久的冤死鬼。可眼前这个称为阿凌的女鬼不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冰城,还缠上了已经入神的小阿嘟,这就代表着近期她一定接受过某位高人指点,知道用什么方法最简单最有效。

  否则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早就该协同旧人在鬼域掀起滔天大浪,又怎会沉寂了千年之久?

  “我……前几天确实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人,但是我只是个没实体的亡魂,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阿凌在鬼域游荡将近千年,自然听说过魔尊的本事,但她没想到对方的处事方式比她想象的还要冷厉,她觉得如果不是有他身旁那位少女在,可能她根本没机会说话。

  “那个白胡子老人,长什么样子?”言汐道。

  阿凌恍然一愣,忽然记忆里一片空白,无论她如何回忆都似乎有一层迷雾笼罩在她眼前,怎么也看不清那个老人的面孔,只记得唯一一个特征:白胡子的老人。

  “我想不起来……我明明……明明才见到他没几天的……”

  她尽力回想,生怕对方会以为她故意隐瞒而不肯施以援手,但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般,无所谓地宽慰道:“想不起来便罢了,那公主发生了什么?”

  “公主……”阿凌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转换了话题,顿了顿才道,“当年禾盛亡国,公主也死在了剑妖手下……但是也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我们公主……飞仙了。”

  言汐霎时一惊:“你说真的?”

  阿凌用力点点头,“我知道这很荒唐,荒唐得……但是,但是她确实飞仙了。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很可笑,但……但是虽然人人渴望飞仙,但对于一个家国尽毁但人来说,飞仙可能就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言汐眼里闪过异样的神色,似乎是落寞、哀伤,又似乎是嘲讽、无奈……

  阿凌疑惑地抬头,少女的神色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悲凉,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对方追问:“后来呢?”

  “虽然我没见过多少仙神,但是我也常听‘既已飞仙,前程往事一概不论’的说法,可是……”阿凌突然掩着嘴轻笑了声,“可是有几个能做到的呢?”

  她抬起头定定地凝视鬼域通红的天空半晌,道:“我在鬼域这些年里,就单单是在忘川河岸就见过无数个陌生面孔,他们有些是新来的亡魂,可更多的却是假扮成亡魂的仙神吧?特别是那些突然出现的,突然抓着亡魂们不断打听消息,不断地让大家给他讲述那些几十年前甚至是几百年前的往事纠葛的……有几个不是仙神呢?

  “他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凌驾在生死之外的,看起来风光无限,潇洒恣意,但是谁不是披着一张皮囊在往事里拉扯?”

  是啊,谁能轻易从往事里跳脱,谁又能真的重新开始呢?

  言汐这个人,在无限的时光里被折磨惯了,无论多见血的话,只要不直接贯穿她心尖,都能很快被她消化。好像伤得多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幸而她虽然淡然得有些无情,但是出口时还算平淡:“公主飞仙后为你们复仇了?”

  “姑娘说话真干脆……”阿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我都能知道当年的成旻将军是如今天界的日文武神,那么公主就一定会比我更清楚。她从飞仙那日起,就带着为我们所有人报仇的执念,韬光养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把成旻杀死在自己的刀下。”

  “你……”言汐欲言又止,最后轻叹口气,目光落在鞋尖的一点泥土上,“不求逝者重生,只愿亡魂安息……这话真耐人寻味。”

  还没等阿凌回答,言汐身旁的关洱便点点头,拉起昏昏欲睡的小阿嘟,指着他的耳后根。

  “小阿嘟是气运神座下弟子,仙根不稳,最容易撞见鬼物,但他毕竟已经入神,如果你没有高人指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说着便松开手随便把小阿嘟一丢,凑到言汐身旁,低声道:“这鬼灵这两日才遇到的白胡子老人,说不定正是与半生半生亭的是同一个,而且……可能对小阿嘟很了解,所以才能那么准确地知道他的仙根在耳根后面。这一系列巧合的事情,都指向同一件事。”

  “阴阳阵。”言汐眨眨眼睛接话道。

  “嗯,汐汐聪明。”

  “阿凌姑娘,你的时间不多了吧?”言汐侧耳听着愈发轰烈的燃烧声,淡淡道,“剩下的不打算说吗?”

  阿凌凝视了言汐片刻,忽然用手背轻轻遮住嘴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疲惫又无奈。

  “阿凌忽然很好奇,姑娘你究竟是谁呢?”

  “为何有此一问?”

  “虽然此事已经有千年之久,但若是对此事有所听闻的,都知道伴随着这件事的同时还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定然会循着话头继续询问那场神魔之战的状况,但是姑娘你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得似乎你根本就不曾怀疑我所说之事的真假,像是你本来就知道一样。”

  “哦?”言汐轻声道,“莫非你还知道神魔之战的状况?”

  “自然不知道,我哪有那么厉害?”阿凌闭着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呼出了一生,“我知道悦衍亡灵封印在荒山之下不得安息,我也知道在剑妖的荒山夺魂阵后他们悉数落入忘川,带着放不下的执念奔赴空白。但我所言一字不假,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禾盛不伤悦衍,却始终对不起悦衍,我只求姑娘与魔尊保住公主一条性命,让公主还悦衍一个交代!”

  “逝者如斯,生者孤苦……”言汐用力咽下唾沫,连同涌出喉咙的血腥,“如何还?”

  “求魔尊护陵绪武神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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