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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谓大同天下安 > 二 天合六年 秋 永州李氏
 
秋来永州城已是非常寒凉,叶落树荒,城中府丞李自道家中就如这秋一样。

李牧九的随身书童异哥,在几日前刚走了,被人活活打死,青梅竹马的丫鬟以血书一封留给李牧九后,吊梁自尽,望其伸冤,然而就是知道凶手是谁,奈何位高权重,开罪不起,只能任其逍遥法外,让李牧九气的在床病了数日。

堂弟王石前来看他,李牧九疲乏着闭着眼睛,面无一点血色,其实一个书童,没了就没了,于他们官家大户子弟来说,无非也是个下人而已。可是偏偏这个书童少时救过他的命,两个人情同手足,若无此事,再有一个月就要陪着李牧九去往都城灵安参加科考了,如今一前一后两条人命,父亲不敢得罪都城的权贵,便不再追究,李牧九躺在床上,满脑子的愤怒,他想着如何报仇,要想报仇就得等孟国公倒台,而孟国公只手遮天,就连当今的天子都要叫一声义父,谁人能动他的孙子?除非自己神通广大,用法术就能将人杀死。

“你啊,快些把身体养好,就是小异看到你这样,心里都会难过的。”

“我要是没心没肺,一天还想着吃喝玩乐,小异才会难过的。”李牧九闭着眼睛怼道。

“好好好,你别动气,要是顽疾加重了,我可承担不起。”

“你是来特意烦我的吗?我要是好了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没有没有。”王石知道李牧九脾气不好,连忙道歉。

“我来,是想给你引荐个朋友。他从都城来,是伯家的人。”

“伯家?灵安伯家?”

“正是!”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他能帮你报仇!”

李牧九听到这话,突然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坐起身,整个人来了精神,灵安伯家,那可是高门大户,掌管天下粮仓,四大家族之一,排行第二,新主君是伯家的嫡长子伯尧上,听说他是个善人,在全国各地广设粥铺,恩泽布施,深受各地百姓拥戴。

可是,一想到伯家就算再怎么显赫,也不过是个贵商,无法跟孟国公相提并论,他又有何能耐帮助自己那,于是跟王石说:“他一个商贾之家,还能跟权臣抗衡?算了,你不必叫他来了。”

见李牧九没有兴趣,王石故作神秘的说:“他家是不行,可是他们身后还有人呀,哥哥,你信我的,弟弟还能骗你吗?”

不日后,王石再次来到李家,而这段时间因为小异的离去,李自道与李牧九父子俩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此次前来,王石身边跟着一个气质不凡的公子,李府的管家暗下观察,悄悄通传仆人回禀李自道。

跟在王石身边的叫伯遥喜,是灵安伯家的义子。

“有人在盯着咱们。”伯遥喜细长的眉眼,露出厌烦。

他是个狐狸脸的男子,眉梢上调,眼下含着泪痣,颧骨高耸,倒是肌白如雪,绛色双唇有如刀锋雕刻,一张脸棱角分明。

“伯兄放心,这府中安全无比,你我就是找朋友叙旧,谁还能凭这找上咱们?”

屋内李牧九正在床上躺着,手里握着一本礼记,不断的重复其中:大道行之也,天下为公。

这时,王石带着伯遥喜跟着丫鬟进了来,李牧九与伯遥喜二人初相见,一时四目相对半晌,只觉得眼熟,王石见状,拉过伯遥喜坐到了李牧九跟前,说道:“这位就是灵安来的伯家公子伯遥喜,我的好友。”

李牧九这才回神过来,说了句伯兄好。

伯遥喜只觉得这感觉好生奇怪,但也未有多想,便也说了句李兄好。

他此次出了都城,千山万水的来到永州城,可不是个巧合,永州城出名马,品色好的马匹每年都送往比邻的屏南郡,孟国公的孙子旬承谦喜欢名马,约了几个世族的公子一块来此,搞了个赛马的活动,伯遥喜就是来准备在马上下手的,没曾想这个纨绔公子竟自己撞上了刀刃,悦荟楼吃个饭的功夫,强抢民女,本着在都城一贯的作风,给了钱对方就能了事,却半路杀出了小异,坏他好事还行?便叫了手下人乱棍打死,丢了乱葬岗,一走了之,伯遥喜跟着一路,捡到尸体上的一枚玉戒,那成色不像是寻常百姓,一路追根溯源,找到了李牧九,借着跟王石曾有些风月场所的交情,便来瞧看李牧九,在来之前,伯遥喜就已经调查过,李牧九,年十八,书童叫小异,小他半岁,自小跟着他读书,十岁时李牧九贪玩落水,险些丧命,烧了三天,是小异找的草药,救了他一命,自此二人形影不离,虽是仆人,却情同手足,李牧九有一对玉戒,一枚色绿极翠,一枚白如凝脂,是其母的遗物,二这两枚戒指,一枚戴在李牧九手上,一枚戴在小异手上,由此可见,此二人关系非常不一般,小异还有个相好的,是李家的女使,倒是贞烈,听说马上要成婚了,出了这事后,见官府不作为,一条白绫自缢后,留下了血书,要李牧九给小异报仇,李牧九本就是要赴考的年轻学子,年轻人原本只是抱负在国家社稷上,可如今,血气旺盛,报效社稷?当然还要给心爱之人报仇。

只要跟孟国公有过节有仇恨的人,就正是伯家需要的人,伯遥喜要亲眼看看,这人是否能担责任,若也是个没用的,推出去做个炮灰也没什么不行。

“李兄身子好些了吗?”伯遥喜问道。他是从来不会客气的,这句问话也不是寒暄,他就是要知道李牧九的身体好没好,是否能尽快随他去灵安,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考试了,他的任务只是按兄长要求搜罗与孟国公有过节的读书人,他与这些人也没什么情感交集,就是护送回都城而已,找到的人越多,越能干,他知道兄长就能越开心,这才是他要的。

“好些了,多谢伯兄惦念。”李牧九倒是实诚的回道。

“若是好了,我想李兄这几天就跟我回灵安。”

突然听到伯遥喜这么说,李牧九很是懵,这才跟他见面,虽说灵安伯家非比寻常,能搭上他们是不错,但是这就要去灵安,也是很突然啊。整的李牧九一顿狂咳,伯遥喜皱起眉头,这李牧九这样,俨然一副病秧子模样?此人日后能用的长吗,半路没了,可别耽误了兄长的大业。

李牧九借着不停的咳嗽,考量着要不要跟着伯遥喜,

此去灵安,他为了报仇,那就必须要做伯家的棋子,也不知自己能否有用,要是无用岂不是要被作炮灰丢弃,别说报仇,可能命都丢了。

“我可以,我已经好了,我能走……咳咳咳咳……”李牧九话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

伯遥喜倒不客气:“我看你还是算了,你这样,我怕还没到灵安,就搁在路上了,到时候给我填麻烦。”

“呸呸呸,这都是什么不吉利的话,我们小九身体好着那,就是最近过于劳累了,在有几天一定会活蹦乱跳的。”王石着急说道。

王石是李牧九母亲胞妹的儿子,其父是本地的商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公子哥,败家子,吃喝玩乐无所不通,倒也是因此人脉广阔,人也是极重感情,若是能入他心,必然以命护之。他虽比李牧九小半年,但却看起来比李牧九成熟的多,单纯的长相老成,出去看不出李牧九是王石的哥哥,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的好。

“阿石,伯公子说的对,要是我身体不养好,死在了路上,还谈什么科考。”李牧九劝王石。

转头对伯遥喜说:“灵安城我是一定要去的,科考我也是要考的,但是我现在确实不适合赶路,伯公子许我十天调理可好?“

伯遥喜皱着眉头:“我只能等你五日,五日能走就走,不能,就罢。”

“诶——你这人——”王石气道,李牧九拉住他,笑道:“好。”

伯遥喜走后,王石站在李牧九的卧房门口空骂了半天,李牧九看着手中的礼记,嘴角才露出这几天难得的笑意,虽然还没有去灵安,也不知前路为何,但是总算是为小异报仇有了门路。

“诶,你说这个伯遥喜,平时在一起吃吃喝喝倒是一个很随性,看起来好说话,也不计较的一人,怎么这事上办的这样烦人。”王石抱怨着。

“不管怎样,只要我去灵安城后,能靠上伯家这棵大树,我能为小异报仇伸冤就更近了一步。”

“你要给谁伸冤!”门外还未见人,但声音已经穿了过来。

王石脸色一变,立刻乖了起来,站的笔直,恭敬地说道:“姨父安好。”

说话的人,正是李牧九的父亲,永州城府司——李自道。

听到这声音,知道是父亲来了,李牧九放下书,闭上了眼睛,小异这件事,他是不想在原谅父亲了。

明明杀人的真正凶手,另有其人,父亲却查也不查,任那真凶逍遥法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国公的孙子又凭什么?给了替罪的人好处,那人便过来说人是他打死的,认了罪,官府竟也不在彻查,而做件事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怎么,还病着?”李自道是想关心儿子的,他知道小异对他来说不是普通的书童那么简单,还有春花的一条命,两条人命,在手中沉甸甸的,若他能有权力,他又岂会这样草草结案了事,这事对他们寻常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可是对孟国公府的孙少爷来说,不过就是一天里发生的小事,恐怕都不会记在心上。

可是这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刀子。

“小九身子还没好……”见李牧九不说话,王石赶忙上去笑着解围。

“他没张嘴吗?要你替他说。”结果没解了围,自己又凭白挨了一顿骂。

“我方才听你说什么伸冤,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别想着那些没用的事,天子大试在即,你当下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

天合六年,寒岭帝即位后的第六年,科考才重新开始,寒窗苦读的学子听闻此讯突然见到了光明。

“姨夫,小九读书读的可好了。”

“你的书都温好了吗?”

王石被李自道突然来的质问,吓的冒了一身汗。

“平日里就知道吃吃喝喝,我一看就知道你连书都没摸,前几天你父还同我说你要参加科考,就你这样,是去看热闹吗?”

“姨姨姨姨姨夫说的是,我这不找小九来一起学习了吗。”

李自道看了眼李牧九,见他好像真的在睡,就走了。

王石恭敬的送李自道,看其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浑身才自在了起来。坐在李牧九的床脚,拍了一下李牧九:“你爹走了。”

李牧九睁开眼睛,胸口一阵痛,又狂咳了一阵,他不知道自己此去真的对吗,但是他知道死的那个人对他不是寻常意义的仆人,他早已将他视作兄弟,家人,这一去,他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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