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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胡不归江奕涵胡翟 > 77 章七十七 燕尔新婚
 
腊月过后,雪一场连着一场,寒风凛冽,各宫殿门都贴了威武凶煞的门神,已是一派喜庆气氛。

半逼半就的大婚终于提上日程,前往恭贺的官员络绎不绝,尤其是钦天监那群老头,一个个扬眉吐气,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算了这天底下最紧要的一卦。

魏鹤铭将所有事都假手于人,不闻不问,好似他只需要在这场大婚中走一个过场,其余的都同他无关。

礼部为他整理好了纳采礼清单,他连看都不看便塞进胡翟手里。

“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他冷冷地说,“塞进后宫里都一个样,难道每人都要这般费心?”

礼部的人冷汗直流,连连称是,腰都弯折到地上。

“你来选。”魏鹤铭扔给胡翟一只朱笔,继续处理他的折子。

胡翟一看那清单,不禁暗自咋舌。

赤金凤冠,对珠玉龙,貂皮朝衣,千匹云锦,点翠琉璃珠,南海水晶白红珊……

皇家天大的手笔,无论哪样拿出来,都足够普通人家过活一辈子的。

清单很长,他来不及细看,猜了几个姑娘家会喜欢的圈出来,匆匆递还回去。

魏鹤铭只扫了一眼,“画出来这些都送到我宫里,其余的作纳采礼。”

礼部的人连连称是,赶忙退了下去。

胡翟本以为这事过去了,结果当天下午,他选出的那些“聘礼”竟送进了他的偏殿。

一箱又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于他却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魏鹤铭最后走进来,逆着光线,低声对他说:“别走,我需要你。”

胡翟再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迷茫而无措的表情。这人明明穿着一身金黄龙袍,明明坐拥整个天下,却活脱脱像个在宫中走失的孩子。

哪有皇后嫁进来,伺郎还住在煌龙殿的道理?连从小在他身边的石珉都要移去世严殿,魏鹤铭想要强留他在身边,那就等同于和整个朝野作对,和宗室几十年的老规矩作对。

“留下来,”魏鹤铭走近两步,伸手轻轻捏住他的耳垂,“别只看着江奕涵了。”

冰冷的指尖,几乎让他一瞬间回到那个昏暗的下午,空气浓稠,黑色小佛龛里的观音双手合十,噩梦再次兜头笼罩下来,叫他无法呼吸。

胡翟退步避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他们分别是造成对方终生悲难的凶手,没有任何理由再过多交集。

魏鹤铭曾经以为自己登上皇位后形势会有所扭转,然而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这个小伺郎就该死的,像着了痴病被下了蛊毒一样对江奕涵着迷,任他权势滔天也无法改变。

深入骨髓的无力,或许还有嫉恨。

“不明白,他究竟哪里好?善良?”魏鹤铭很是不屑地掀起唇角,“我也能做到,还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这天下任何你喜欢的东西,通通能叫旁人双手奉上。”

画册里的蛇妖便像他一般,先嘶嘶地讲些甜言蜜语,再慢慢将书生吞之入腹。

可惜胡翟要的只有一人能给,再新鲜的饵也吊不到无心之鱼。

“如果说,我……”魏鹤铭说到一半,自嘲地抿紧嘴唇,眼神里旋起风浪,“算了。”

这般关键时刻,他原想任性一回,将那半句话说完。

可上一次的任性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那半碗面仿佛还哽在喉头,不上不下,是一个永生的警告。

他不知道,这句话他眼下没说出来,这辈子也再找不到机会了。

宫中自年庆开始便忙碌不停,一月十五日很快便来了。

大婚当日,送亲的花轿从钟州城中一路穿过,马匹脖子上系着绸花,百名亲宫卫森严守卫,锣鼓喧天,礼炮响彻天际,沿街百姓纷纷赶上街,想要一睹未来皇后的真容。

皇宫内早已张灯结彩,御路上铺遍了红毡子,双喜烫金蜡烛上飘着灵动的火苗,仪仗队、鼓乐队欢乐不断,秋天时满宫的白绫都已被遮掩而过。

世上的事总是如此,喜一场又悲一场,四季轮回,云霞风雾,不知不觉间一辈子就过去了。

花轿入宫后,十几个人簇拥着妆面华贵的魏诗雨进殿。她戴凤冠霞帔,规规矩矩地跪受金册、金宝,少女脸上写着满满的喜悦,小鸟依人地立在夫君身旁。

魏鹤铭伸手掀起她盖头的那一刻,魏诗雨努力提起唇角,又幸福得泪眼朦胧。

她这辈子最纯净的憧憬和懵懂都献给了这个男人,终得圆满,如今怎么能不欢喜。

石珉与魏诗雨的侍女奉上合卺酒,两人交臂相饮,杯底相连的红线绷紧又再次松软。

所有人见证着这一刻,掌声齐鸣。唯有席上坐的魏夫人流出两行清泪,立刻被魏大人狠狠瞪上一眼。

这些虚情假意的逢迎平时已经看够,魏鹤铭牵着柔荑,锐利的目光却在人群中梭巡。

虽然知道他昨日已经毫不留情地在宗人府办了相关文书,但魏鹤铭就是莫名相信,那个小伺郎一定会到场。

他几乎没费多少力,很快便寻到了目标。

胡翟穿着一件属于自己的云纹缎袍,正隔着层层人群冲他牵起唇角,送上一个满带祝福意味的笑。

故事到这里刚刚好,魏鹤铭要走阳关道,自己走独木桥,最好再不牵扯。

随后,胡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逐渐走远。

他和来时一样,简简单单,双手空空,甚至连那身伺郎袍都不会穿走。

或许从来到东宫的那一刻,小伺郎就知道自己不会长久地待在这里。

这小伺郎的心,可真狠啊。

魏鹤铭心里忽然像被狠狠扎了一刀般疼痛不止。他遥遥目送着那个背影最后消失在殿门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或许都没机会再次拥有这个小伺郎了。

他出神地凝视着门口,都没意识到适才喧哗的殿内逐渐陷入寂静。

“铭哥哥。”是魏诗雨在叫他。

他低下头去,表情将魏诗雨震得一愣,半晌才悄声说,“你……你该吻我了。”

噢,原是到这一步了。魏鹤铭麻木地点点头,在众人紧紧逼视般的目光下,漠然地弯颈亲吻了这个女子。

那厢,胡翟走出桂祥大殿,刚刚转过街角,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小翟!”

胡翟惊喜地扭过头去,瞳孔中立刻印上那人颀长的身形。

他撒腿跑起来,步伐迈得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把自己用力地送入江奕涵怀中,拼命地汲取那白檀香气,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我回来了,我真回来了……”

江奕涵搂着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答应。

“哎,鸡皮疙瘩啊,鸡皮疙瘩掉一地。”魏朗烨在旁边嘿嘿怪笑,被云沐掐了一把才老实地停住。

“既然任务圆满完成,那我们就先回去。”云沐轻轻一笑,目光闪烁,“下次再见面,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直到送走两人,胡翟还像黏在了江奕涵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江奕涵无奈:“好了好了,发于情止于礼。”

“错,”胡翟恨不得把这么些日子没捞着的好处全补回来,“是发于胡,止于江。”

他一双眼睛像装满了星子,熠熠生辉。

因着大婚,宫中走动的人极少,江奕涵四下打量过,动作极快地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他青涩得像个少年,那一吻清浅,却饱含思念。

就在汉盛天子成婚的同一天,一只戎羌商队从边界穿过,一路冒着风雪向北前行,却当场被来路不明的马队拦截。

“戎羌汉子,”马队领头的高大男人掀起熊皮搭耳帽,在呼呼作响的烈风中向前大喊,“要不要做笔更划算的生意?”

“干恁娘!”戎羌人大骂,“哪儿跑出来的癞狗,知道我们这是给谁送去吗!”

那男人哈哈大笑,用力吐出一口痰,“汉盛人都把你们当疯狗瞧,你们倒还上跟着舔。”

戎羌人大怒,“孙子,你胡扯什么?”

“不谈别的,你们这一箱铁石送到汉盛,光关税就要吃一半,何苦呢?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如抱团享更高的利润,如何?”

那群戎羌人心里一惊,逐渐意识到这人不是等闲之辈,不由正色道:“报上名来!”

男人微微一笑,眼尾皱起略显沧桑的纹路,“古月行会首领,单字一个盛。”

领头的两个戎羌人低声交流了一阵,扭头道:“凭什么相信你们?”

胡盛身边的人“啧”一声,甩鞭上前两步,“是不是男人啊?是就利索点,老娘还急着回去奶孩子呢!”

风雪一紧,将那人的兜帽吹下。她腕上金镯轻响,一头淡金色的长卷发瞬时腾飞在空中,衬得女子愈发眼深鼻高,明明是一副胡人的面容,却偏生着戎羌人的金发。

“金笑……”胡盛无奈,温柔地揽住她向后一拉,“你还怀着呢,注意点。”

“你瞧他们磨磨唧唧的,急死人。”

“那也没办法,生意人都这么鬼的。”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一群戎羌人脸色发青。

最后还是等在一旁的司马大人实在看不下去,出口打断,“行了行了,顶风冒雪的叭叭什么呢,我们直接去行会,坐着喝杯热奶茶,烤点牛羊肉,撒上香喷喷的孜然,边吃边喝,好好谈谈,可以吧?”

边疆的冬总是难捱。风雪愈演愈烈,不消半盏茶时间便逐渐掩盖了脚步和车轱辘印,遮去了方才发生的一切,空留浩浩荡荡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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