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萧寒骑着马跟在破魂的身后向鹰隼关楼关行去。
鹰隼关的设立源自前朝初始，当年乾元帝为了抵御东边的越蛮，在云州与东州的交界处修建了三座关隘，自北向南分别是临泽关、鹰隼关、琼山关。
百年后，乾武帝统一中土大地后，此三关才逐渐失去其作用，再到后来诸侯乱乾，萧氏为了防备东边的虞氏才在原有的三关基础之上再做修筑。
鹰隼关屹立在此已然数百年了，时间摧残出它的沧桑，但它仍雄立一方，如同一位怒目金刚。
它经历过多少人间凄凉，有风花雪月的繁华，也有人走茶凉的悲伤。
唯有青苔是时间逝去的痕迹，坚毅的城墙阻拦着来犯之敌，让这座雄关固若金汤。
萧寒随破魂下马后，自有带甲兵士接过马绳，两人沿着墙边登上了楼关。
这不是萧寒第一次登上内城的城墙，但每一次来到这里都让萧寒感慨万千。
百丈城墙疑是卧龙盘亘，成就山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
关内万人空巷，处处繁荣，关外坚壁清野，肃杀之意荡气回肠，可谓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城垣上的累累伤痕可以看出，人们并未被安乐所蒙蔽，居安而思危矣。
楼关建立在城墙之上，可见城墙之厚，足以跑马成群；楼关下方城墙镂空而造，里面储备着滚石热油，箭矢弩具。
楼关上正是鹰隼关总兵游莫染处理军务之处，关镇内虽有其府邸，但他却常年住在楼关之中。
萧寒跟着破魂向楼关内走去，来往的军官士卒自然认得萧寒，因为他不仅是燕国的七皇子，还是鹰隼关总兵游莫染的亲侄子。
众人见到萧寒尽皆抱拳行礼称一声殿下，萧寒也不忘点头或抱拳回礼。
正殿取名为聚议殿，如其名是鹰隼关首脑们议事的地方，此刻，殿内传来一阵嘈杂声。
萧寒随破魂进去之后便看见首座上的舅舅，也就是鹰隼关总兵游莫染，以及身侧的四位亲信校尉。
按照编制，总兵下辖万人，校尉下辖千人，但在燕国就九边这里却是超编制的。
整个鹰隼关两万步骑都由游莫染一人统领，他身边的四位校尉也都各自领着四五千人，按理说此番僭越必定会引来朝堂言官们的弹劾，但朝堂之上仿佛默许一般，并未追究。
或许是将在外有所不受，也可能是九边的一大特点了。
游莫染并未着甲，反而一副邋遢的模样，醉卧在软椅上酒壶悬挂，江湖气息颇重。
但他身边的四位校尉却身着绣金山纹锁甲，穿戴整齐，神情肃然，与中间的游莫染形成了鲜明对比。
首座对面站着一位番僧和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仿佛察觉到身后来人，便回眸看向萧寒。
这一回眸，萧寒的眼神便在女子身上再也挪不开了，只见此女轻纱遮面，却也无法掩盖其空灵清绝的容颜，白衣翩跹，青丝飞扬。
身负幽兰仙剑婷婷而立，清冷出尘。
许是萧寒和破魂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身披白色袈裟的番僧也侧目向萧寒看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子侄——萧寒，我燕国的七皇子”游莫染看到萧寒进来后，将酒壶悄悄的藏在了案底，笑着招呼道。
番僧面向萧寒，微笑着点头行礼。
“这二位从大雪山而来，灵空上师和他们的圣女”游莫染懒洋洋道。
萧寒礼貌的向二位点头致礼后，又看了看番僧旁边的圣女，然后径直来到游莫染的旁边坐了下来。
“舅舅，破魂大哥说你找我啊”说着，萧寒目不斜视的看着圣女，右手从游莫染的案底下摸出了酒壶闻了闻“舅舅，您忒不地道啊，和我一起的时候就拿浊酒跟我喝，自己个儿却喝百苏酒呀”。
“不是，之前百苏酒没了，早上才让破魂给我买来的”游莫染无奈扯谎道。
游莫染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位宝贝侄子竟然遗传了自己嗜酒的癖好，当真是千杯不醉，真要是拿来百苏酒，敞开来喝，自己一月的俸禄恐怕就喝没了。
“天下怎有舅舅欺骗侄子的，明明就是死抠门儿”萧寒嘴角一撇，仰头一饮，半壶百苏佳酿尽皆进了萧寒的腹底。
萧寒与游莫染两人的打趣惹得身旁的四位校尉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此叔侄俩一在一起便会抢酒喝，也只有萧寒能把这位鹰隼关的总兵给怼得没脾性。
灵空看着眼前的叔侄竟毫无礼数的将自己二人给忽略了，有些温怒道“将军，我二人千里迢迢的来到鹰隼关，还望将军体恤我二人，将赤龙鼎归还与我大雪山，也好让紫嫣用其救母”。
“我家大人说了，赤龙鼎在归途中遗失了，你这番僧怎地不知好歹”游莫染身旁的一位圆脸将军皱眉道，眼神犀利的看向殿中的番僧。
“当年你家大人纠集中土高手围攻我大雪山，夺我大雪山镇山圣物赤龙鼎时，可知好歹？”灵觉淡然反问道。
“你这秃驴，好生放肆，这里可是鹰隼关！纵使你武功再高，我鹰隼关两万将士也能将尔剁成肉泥！”李子明将手中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大殿两侧立刻涌出一众亲卫，刀盾相向，弓弩扣弦，严阵以待。
灵觉和一旁的赫连紫嫣并未慌张，只听灵觉叹道“莫非诸位想再开契丹与燕国的战事？”
“少撤大旗，你们要打，那就打！”李子明单手撑地，身子纵然而立，手握腰间长刀怒道。
“要是五年前，将军的话或许能唬人，如今我倒要问问诸位将军，当下的燕国可有魄力与我契丹三十万控弦战士一战？”灵觉笑道。
“妈拉个巴子……”
“子明！”游莫染皱了皱眉拦下了作势就要上前的李子明，朝着两侧摆了摆手，两侧的亲卫才有序的撤了出去。
“现在是否能好好谈谈赤龙鼎的事了？”灵觉看向首座上的游莫染正色道。
如今燕国朝堂激流暗涌，燕皇病重，三大家族忙着争权夺利，若此时契丹大兵压境，燕国恐会生乱，能否顺利退敌，很难说。
“契丹坐拥大片草原，更有控弦战士三十万，怎会听你们大雪山的号令，你们说出兵就出兵？”萧寒疑惑的看向殿中的灵觉问道。
“七殿下恐怕远离朝堂已久，自是不知燕国以外之事，我大雪山乃草原圣地，无论是契丹王庭还是匈奴王庭都会遵从大雪山的指引”灵觉看向萧寒笑道。
赫连紫嫣面如止水，萧寒再道：
“哦？那大雪山岂不就是草原上的主宰了？连契丹和匈奴都得听从你们的号令，如此，大雪山当真是草原共主了！”
“大雪山不过是传达长生天旨意”灵觉双眼微闭，朗声道。
赫连紫嫣依旧面如止水，萧寒再道：
“不知契丹和匈奴的王位传承是否也是需要大雪山给予指引呢？”
“王位的传承关乎草原的兴衰，自然需要长生天的认可”灵觉双眼微闭，朗声道。
赫连紫嫣芊眉微皱，萧寒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无论是前世今生，宗教凌驾于王权之上，必遭反噬，这可是历史论证了的，萧寒不过只是套用公式罢了。
萧寒与灵觉的一问一答，看似答疑解惑，但其潜在的深意，唯有游莫染能够品觉一二。
对于萧寒的心机，游莫染也是讳莫如深，大为诧异自己这宝贝侄子怎就如此七窍玲珑。
看来跟着孙老先生倒是学到了一些纵横家的皮毛。
一想到孙天云孙老先生，游莫染便打心底的尊敬，孙天云算是兵家杰出的弟子，不仅擅长兵家诡道，其他家的学说所长也是有所涉猎的。
看来当初让萧寒随着孙老先生学本事，是正确的。
灵觉此次带着赫连紫嫣前来可不是为了和萧寒探讨大雪山在草原上的权势地位的，他抬眼看向首座上陷入沉思的游莫染朗声道“将军，人命关天，还请将军将赤龙鼎归还于我大雪山”。
“上师，我舅舅这人吧当真是一穷二白，他除了这一镇兵马以外，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算有，估计也拿去换酒喝了”萧寒憨笑道。
萧寒的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显然大家都深知自家将军嗜酒如命，拿宝贝换酒钱的事儿的确也干得出来。
灵觉的脸色青白相间，看着游莫染那邋遢醉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当年‘奔雷刀’游莫染的威名响彻中土大地，威震草原，如今却如一摊烂泥，成了无赖之徒！”。
“你说的那个‘奔雷刀’已死，如今在你面前的是燕国鹰隼关的总兵游莫染！”游莫染朗声笑道。
“无稽之谈！”灵觉愤然之下大手一挥，内力外释，一股罡风朝着首座上的游莫染席卷而去。
“放肆！”坐在李子明身侧的林虎再也忍不住了，单身撑地腾空扑向前方的灵觉，怒喝道“死秃驴，吃我一拳！”。
游莫染疾呼“林虎，不可！”
话音未落，林虎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拳早已收拾不住，咻咻风声，两丈外的萧寒只觉胸口一窒，无法呼吸。
灵觉瞧着铁拳砸来，寂然不动。
其他三位校尉只当他抵挡不及，纷纷露出喜色，张口欲呼，怎料眼前一花，灵觉的左手已经将林虎的铁拳攥住，双目徒然一张，身子微晃便将力道全然返送。
林虎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自己的右臂直透肺腑，身子如流星坠地一般撞在了旁边的柱头上，口血狂喷。
这时身后的三位校尉才叫出声来，只不过一声欢呼，却化为了轰然惊骇。
与林虎相交甚好的李子明见老友一招败北，自是悲愤难抑，清啸如风，提枪便刺。
铁枪洒作漫天枪花刺向灵觉的腰腹，这路“漫天枪花雨”是他平生绝学，飘飘洒洒，不可捉摸。
灵觉双足钉在地上，未尝移动分毫，瞧那枪花刺来，灵觉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向前探出，速度之快竟出现了无数重影，好似有无数只手一般。
饶是李子明的漫天枪花，竟都无法进的了灵觉身前半尺，都被其用手弹开了。
斗了数招，“铮铮铮”一串响，军中制式铁枪的枪头竟突然断裂，铁枪没有了枪头，灵觉单掌前探，轻描淡写一推。
不待众人骇呼，李子明连人带棍飞了出去，砸在了地面青石板上，萧寒目瞪口呆，居然忘了呼吸。
李子明咽下一口鲜血，依托失去枪头的木棍缓缓爬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后，看向灵觉笑道“死秃驴，真有你的！”
他惨败之余，竟然出言称赞对手，众人等人无语凝噎。
大殿内的激斗自是瞒不过大殿之外的亲卫，数十亲卫进入大殿后，将灵觉和赫连嫣然团团围住，张弓搭箭，只待上面一声令下，纵使敌人武功再高，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怕也成了刺猬。
萧寒看着大殿内亲兵云集，遥看大殿外还有士卒示警，越来越多的甲兵成队往这边集结，他心中方定，于是看向了旁边的舅舅道“舅舅，你手下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不上？”
“死娃子，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万一我打不过那秃驴，岂不是很丢人！”游莫染瞥了萧寒一眼，沉声道。
“……”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