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巳时，一方帖子便已送到五素宫，我盯着呈盘里的金帖，苦涩一笑。顺手拿过，那上头的黑字磅礴大气，便是出自李戎之手。他得了鹧明十六州，在广平王府举办了宴席，会去很多人，包括姬远，也包括我。
我换了身衣裳，坐上步辇出宫，既然成了大燕公主，那么所谓的架子自然是大的很。官道被肃清开来，空无一人，曾经的繁华真就只能在脑海里了，便是此刻，我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带我去吃豆花儿。
轿夫改变了方向，转到东大街，奢华的广平王府已能看得见宫楼一角了。大街上更是停满了马车，来的人当真是不少。
“大瑾公主到——”站在门外的下人高声通报，不一会儿李家人全部出来相迎。我被太监搀扶下了马车，面上遮了一块面纱，谁也别想看清我的面容。
我对广平王盈盈一拜：“王爷安好。”接着又转向王妃，明显的，她面色很难看。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王妃，真是许久未见了，您还好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回道：“回公主，妾身很好。”
我掩唇一笑：“我瞧着您也挺好，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儿，还能活着，能不好吗？”
话刚落音，她已经怒了，只是隐忍不发。我扫了一眼李家人，王爷王妃，阿明公主和李媚，再者便是五哥李非、青儿，唯独不见李戎。
我抬手，免了这些人的行礼，趁着不注意拉过青儿的手问：“你爹呢？”
青儿看看我，很犹豫，一看就是有话瞒着我。
“不告诉娘亲的话，娘下次就不来看你了。”我威胁道。
青儿顿时慌张：“别！我告诉娘还不成吗！爹本来和那些人喝酒喝好好的，突然吐了一口血，他怕你来的时候看到他不舒服，就躲屋子里，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实情。”
我听了这话，已经揪心了，指着青儿脑袋就训：“你爹伤才好，你就给你爹喝酒了？”
青儿委屈地说：“我能管得住他吗？我爹那倔驴子还得您来管，不是？”
我没好气地拍了他头：“说你爹倔驴子啊！真是不想好。”
“其实吧…”他坏坏一笑：“您也是头倔驴子！”说完就跑，跑了很远才说：“娘，我玩去了！您找爹做坏事去吧！”
“死小孩！”我对着他背影骂道。他却哈哈大笑离去，顽得不能再顽。
依着脑海里的记忆，我寻到李戎的屋子里去，依旧是满屋子的书，殿中一炉沉香。屏风后面就是他，我绕过屏风，推开南窗，让光线进来。这般，才看清他睁眼看着我，吓了我一跳：“没睡呀？”
他笑：“我想你会来。”
我一愣，别过头去：“您不是挺厉害的主儿吗？你以为叫所有人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了？”说罢，我走到他跟前，一下子扒开他衣服，“上次不给我看伤，这回看你怎么躲！”
待我低眉时，我却惊住了。他胸膛上一道一道歪歪扭扭又细细的疤痕，丑陋到了极点。我猛然哭了，指着他的鼻子边哭边骂：“你是作践自己，还是作践别人的心？青儿那么小，叫他见了怎么不伤心？”
他起身抱住我，任由我靠在他肩头放声大哭。等我哭够了，哭累了，他忽然狡黠一笑：“你在心疼我，对不对？”
我沉默，他已经自言自语：“受这顿伤，换你一颗心，我值了。”
你换谁的心？是卫甄，还是我阿初？这样的问题，我终究没有问出口。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朝南窗走去，已是春末，再久些就该夏初了。院中的墙落攀爬了爬山虎，一大片的绿意，是生命的勃勃。
李戎从身后拥住我，咬住我的耳朵，呢喃道：“回王府来住吧。”
我不习惯与他这般亲昵，又要挣扎，却被他按住了双手。他将我抵在墙上，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已经吻上我的唇。我惊得一纵，他却是忘我地亲吻。他也曾亲过我，可我竟没发现原来他的唇可以化作一颗小火种，撩|拨我的内心。
我微微张着嘴，他便趁势而入，卷着我的舌头一阵缠|绵。
忽然，他伸手去解我的衣扣，我急忙握住他的手，离开他的唇，“你不能…”他看着我，一脸的温柔与企盼，好似知道我会抵触，便很轻柔地抚|摸我的手，舒缓我的紧张：“给我好吗？”
好吗？
不好。
但我的肢体已经出卖了我的本心，我将他的手引到我的胸|前，他熟门熟路地解开扣子，一层一层剥掉我这大燕公主的外壳，最终坦赤相对。春风拂到我身子上，我钻进他怀里，任由他的手到处探索。
其实，他对我这身子很是熟悉，只是我不知道。
我试着去触碰他的胸膛，他没有后退，掌下的触觉那样真实，甚至让我想象到师父用小叶刀割开他的皮肉，再用刀片一寸一寸刮他的胸骨。心魔，心魔，岂是一把小叶刀就能刮去的呢？
我哭泣起来，他吻干我的泪水，再一路向下，吻遍我的身子。最终，他将我抱到床上，温柔地拥有我。
我以为自己会很痛，没想到面对我的却是异样的感觉。顾不得去思虑，我已经淹没在欲|海里。
什么卫甄，什么阿初，统统见鬼去吧！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圆月都升至正空中，李戎撑着头看我，笑问：“睡得香吗？”
我羞红了脸，背对他。没想到，他却吻上我的后背，再凑到我耳边说：“回王府来住吧。”
“你不是得到鹧明十六州了吗？你不该去那儿上任？”我问。
他便抱着我，回答我的是：“卫甄，我到哪儿去，你愿意就跟着我去哪儿吗？”
我心中一痛，平复了会儿才问：“夫唱妇随？”
“是。”他轻笑，声音魅惑至极。
我终究是怒了，转身就咬住他的肩膀，他痛得抽气，却不问我为什么这般，任由我发|泄。我松口的时候，他肩膀已经有很深的牙印，这回他取笑我了：“说你属狗的，你还不信。”
我掐住他的脖子，下了狠力气，将他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我骂：“为什么不是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到哪儿？难道妇唱夫随就不行了？好歹我也是大燕公主了，你怎么不顶着大瑾驸马的名号跟着我？”
李戎笑了，他微微一用力就将我的手钳制住了，接着他翻身压住我，拍拍我的脸：“做个公主就开始张牙舞爪了呀？”
“不行？”我瞪他。
他便又笑：“到底是卫甄，这脾气十辈子都变不了！”
我哭了，一脚踹开他：“奶奶|的！你丫给我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这回，李戎不笑了，他定定地看着我。猛然伸手要抱我，却被我躲开了，我穿上衣服，他就按住我的肩膀：“这么晚了，你还要走？”
“用不着你管！”我甩开他的手。
他又贴了回来，这回死死按住我了：“那不行，你是我孩子的娘，我不管你了，岂不是要叫别人占了便宜？”
我晓得他在讲这话逗我，可我还是生气，因为青儿不是我生的。我回头瞪他：“你放不放手？”
“不放。”他嬉皮笑脸。
我急得找东西要砸他，却脱不开身。这丫还不忘杵我：“瞅你要拿东西治我啊，那我就更不能放了。”
于是，我开始骂他，从他骂到他那恶毒的娘，再从他娘骂到他祖宗十八代，再从他祖宗十八代又骂了回来。尽管如此，他都笑着听，不还嘴，一点也不像他花六郎的风格！最后，我却在他的怀里骂累了，睡了。睡得朦胧，迷迷糊糊还听他在说：“你也只有睡觉了，才不闹我心。”
我大约回了他什么，但却记不全了。
次日，王府的下人们见到这么一幕，我披头散发地从屋子里出来，李戎衣衫不整地追出来，一边追着我的步伐，一边说：“慢着点，走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追你。”
我就火了：“你不是？”
“我是啊。”他还挺无辜，要解释后面的话，我直接上了步辇，对着轿夫说：“回宫！”
李戎就拦住轿夫，问我：“我昨儿说的，你就不考虑考虑？”
我若再不堵住他的嘴，他估计什么都得倒出来了：“你被师父的小叶刀弄傻了不是？怎么那么无耻啊，闪开！”
李戎便勾起唇角，“那赶明儿我和青儿去五素宫住下来。”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大门里已经站着阿明公主了，碧眼女人紧紧盯着我，又看着李戎，气氛顿时凝住。
我毫不客气地瞪着阿明公主，摆起架子，指着李戎的鼻子就吩咐：“给我回去！”
李戎两眼瞪得死大：“卫甄，你能耐了啊！”
我气得大骂：“奶奶的！全都给本公主滚回去！”接着对轿夫骂：“还等什么！回宫！”
轿夫吓得拔腿就走，李戎的身影便渐渐模糊了，我抹掉腮边冷泪，气得暗骂：叫你长得像卫甄！叫你心软去救他！到头来，什么好都是卫甄的了！我谁啊？我阿初啊！去李戎他祖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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