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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燕歌行卫甄李戎 > 第124章 纸醉金迷(一)
 
一片雾蒙蒙,只觉大雾中有人影,那么熟悉的背影,一直印刻在我心中,是李戎,我的六郎。他一袭红衣在大雾中行走,黑发在风中飘扬。我全身无力,无法去追他。

我唤:“李戎…”那么软弱、凄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是梦醒,两颊处一片湿冷。

小珠看了我一眼,拿起棉巾替我擦掉两颊的泪水:“你做梦了吗?哭得这样悲伤,总是唤一个名字,听得人心酸。”

我坐起来,盯着这陌生的屋子发呆。

她见我这般,便解释:“你昨天晕倒了,后来大家把你扶起来,知道吗?昨天那个收绣品的大太监对你的绣品赞赏不已。他将你推荐给皇后娘娘,娘娘也很喜欢你的绣品,说你很有心。”

顿了会儿,她告诉我:“你是唯一一个被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

我瞪大了眼,满心的欢喜都压在心头,可看到屋外走动的宫女别样的眼光时,我又生生压下来,只微微一笑:“算是我的福气了。”

小珠随我一笑,将棉巾递到我手里:“擦擦你的眼泪吧。”

“谢谢。”我接过来,轻轻擦拭掉快要干涸的泪水。

小珠起身去关屋门,那些无缘无故走在屋外的宫女都被关在门外,我忍不住问:“你被选上了吗?”

“我被海妃娘娘选中了。”她说。

这宫中还有一位海妃娘娘吗?我好奇起来,却不能多问,接下来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第二日,大太监亲自来到我屋里,我急忙给他下跪。他满意地看着我,随后又打量着我,说道:“皇后很喜欢你的绣品,咱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了,也是头一次见有你这样好技艺的宫女。”

“多谢大太监赞赏。”我说着,将太师椅搬出来,殷勤道:“公公,请坐。”

他坐下来,我便奉茶给他,早料到他会来,所以茶也早沏好了,现在端给他正是温的。他摸着茶,很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有心了。”

我颔首微笑。

他似乎很看好我,但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宫中都是势力的人,必然有什么隐情。果不其然,就听他说:“皇后对你很赞赏,想要御用你,这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他:“都是公公的引荐,奴婢才有这机会。公公,这是我家乡特产,带来些给您,请您笑纳。”

他笑着收下那包东西,没有当着我的面打开,与我说了些规矩便离去。我想等他打开那包东西的时候,势必会笑不笼嘴的。

只因那是东家婆婆专门给我准备送给那些总管嬷嬷的,一片片金铸得金叶子,虽然俗气,却很实用。

小会儿,便有嬷嬷唤我去觐见皇后,我简单梳妆了一番,随着嬷嬷而去。那座巍峨的凤宫就在我眼前,那么奢丽,当真显示出了东泽的强大。

我埋首而进,直到嬷嬷将我领到一方大殿,里头无人,我静静等候着。不一会儿,德文便被宫女搀扶着而来,她的肚子很大,七个月的身孕实在不轻松。

待她坐好,我急忙跪拜下来:“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懒散地抬抬手,我便起来,静立在一旁。有宫女拿起绣品而来,瞧着背面正是我绣的百花簇牡丹。

绣品呈在德文面前,她看着,忽而笑了:“你用这图在暗喻什么?”

我颔首答道:“回娘娘,奴婢觉得娘娘乃女中之凤,便用花中之王来比喻娘娘的尊贵身份。”

“呵呵。”她笑了,丰腴的手指搭在唇间,红唇映白指,美得很。

“来人,赏——”她一声令下,便有宫女拖着盘子走到我面前,上面珍珠三串,以及一对玉镯子。

我跪下来言谢。

德文似乎累了,待不多久就离去,她随身的嬷嬷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以后你就在凤宫刺绣,娘娘一直想重新绣件凤装,你若好好表现,会有这个机会。”

“是。”我颔首,随着她朝绣宫而去。

兰若坊一直做着皇族的生意,所以东家婆婆的势力极其广泛,她说在宫中会有人接应我,但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接应的人是谁,这暂且是个谜,让我保持了高度警惕。

在绣宫里,我熟悉了情况后,开始绣些讨喜的小肚兜,不知德文肚里的孩子会是男还是女,若是男,我的念儿危险就多加了一分,是女那便欢喜。我在肚兜上绣了青竹,不管男女,这青竹的韧劲还是值得褒赞。

德文身边的老嬷嬷见了我的绣品,满意地点点头:“的确不错,是个人才。别辜负皇后的期望。”

“多谢嬷嬷夸赞。”我说。

她没说什么,继续巡视,在绣宫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间,我回到自己的屋中,小珠住在隔壁,见我来了便拉着我的手问:“皇后娘娘好相处吗?”

我一愣:“娘娘是皇后,我们做奴才的怎么与她相处,只能乖乖地言听计从呀。”

她垂眉:“海妃娘娘脾气不太好…”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她瞪大眸子,片刻就明白了。我去关门,转而拉着她到屏风后面,小声说道:“在这里说话行事,都得小心些。”

她叹气:“我何尝不知道,也是今天受了气才想找你说。”

“海妃娘娘为难你了?”我问,心中盘算着如何从她口中得知这位海妃娘娘是谁。

“她当真脾气很坏,我从没见过这么烈脾气的女子。”她说。脸上的讶异那么明显。

我试着问:“我对宫中不了解,这位海妃娘娘是?”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出身,但是皇帝陛下很宠爱她,什么好的都给她。知道吗,皇帝陛下可喜欢太子了,陛下竟然将太子交给海妃娘娘抚养,简直就是暗示海妃娘娘比皇后还要高一等呢。”她说。

我问:“这太子不是皇后所生?”

小珠摇头,说:“太子的生母早死了,当时前朝刚灭亡,陛下登基的前一天,太子生母死去了。”顿了会儿,她小声说:“好像叫阿初,陛下很喜欢她,亲自为她送葬,当着那些大臣面失神落魄,可一点都不像陛下。”

我捏紧了拳头,我假死的那天依然还记得些情节,躺在棺材里,听到外头哀乐声一片片,司仪宣读圣旨。是姬远亲手撰写的悼词,当真是真情流露。

可是,是他将我逼到这一步。我恨得透彻,却又无可奈何。小叶刀割破血管的那一刹,划破脸皮的那一刹,我决心一定要将姬远夺走我的东西全部拿回来。现在,我已经进入这座宫殿,计划开始了第一步。

小珠推推我的身子:“你怎么出神了?”

我回神:“想了些事情罢了,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做呢。”

小珠点点头,离去。我洗漱之后,钻进被窝,却难以入眠。前尘往事都在脑海里回放起来,特别是我与姬远之间。

他是七鬼,伪善的男人,但是有一点我无法相信,他竟然对待念儿如同亲生。就像当年他说得那般:“我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实在不愿多想他的好,我闭上眼,睡去。

翌日,我起得早早地赶往凤宫,在绣厅里专心绣着东西,却有个人朝我走来。我定睛一瞧,是个陌生的女子,不过四十岁,面貌很好。

我起身,向她行礼:“敢问嬷嬷是?”

她淡淡一笑:“唤我晴嬷嬷吧。”

“晴嬷嬷安好。”我说。

她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绣品,笑道:“我在凤宫做事,听其他几位嬷嬷说你刺绣不错,所以想来找你要一件绣品,可好呢?”

“这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嬷嬷想要什么的刺绣?”我问。

她看着我,慢慢勾起唇角:“东家婆婆那样的绣品,你会绣吗?”

我悚然一惊,连退几步,她一把扶住我,笑得灿烂:“怎么,我有这么吓人吗?”

我垂首:“不敢,奴婢没站稳罢了。”

“呵呵,那告诉我,你会绣吗?”她又问着我。

我却是难以言表,原来真的会有人来接应我,眼前这位晴嬷嬷一看便是个厉害的人。但我觉得东家婆婆更厉害,没想到她的视线都延伸到凤宫了。

我定了定神,堆上笑容:“奴婢会绣。”

她满意地笑了:“那就好了。我们常来常往吧。”

我屈膝,她不多留,趁着人来之前离去了。此时的天才刚亮,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尾子,蜡炬成灰泪始干,如此悲怆景映在我眸中,当真是感慨万千。

皇后想要一副‘百子千孙’,便遣宫女将我唤去。到了大厅,我才知道,原来皇后是故意借着我来暗讽海妃娘娘怀不上孩子。

海妃娘娘坐在下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对于德文的讽刺完全不放在眼里。我不敢抬头看这位海妃娘娘,只能垂首听着德文说:“无名,你的绣技不错,不如就为海妃娘娘绣一副百子千孙,也算本宫祝海妃娘娘早生贵子了。”

我屈膝:“奴婢遵命。”

海妃娘娘忽然笑了:“送给我是吗?”

德文喝了一口茶:“的确是送给你的。”

海妃娘娘默了会儿,然后说道:“这名绣女你转过身来,给我看看你。”

我依言转身对着她,听到她说:“抬起头来。”

我抬头,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刹猛然惊住。那张脸…分明就是我没有毁容前的模样,我终于知道姬远为什么宠爱她了,原来他将她当做了我。

海妃娘娘皱眉,大约是想不到我竟然敢这样盯着她看。意识到她的嫌恶之后,我急忙垂首,便听得她说:“这女人呀,要是没有好的容貌,有一样技艺还是不错的。”

她在说我丑。

我低眉:“谢娘娘夸赞。”

海妃娘娘将手里的茶放下,冷然相问:“我什么时候夸赞你了?当真是自作多情,惹得我心中恶心。”

故意找茬,德文自然不会容忍她。德文说:“恶心?莫不是怀了?海妃,你进宫都有六年了,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海妃娘娘变了脸色,她咬住下唇,那儿发白,可见心中的闷火无处可发,是件令人不痛快的事儿。我一直缄默,不敢插嘴。

但事情还是烧到我身上了,海妃娘娘走到我面前,猛然扇了我一巴掌,骂道:“狗奴才!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打你,怎么样?你敢还手吗?”

她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疼,我有些晕乎,可依旧跪下来:“奴婢不敢,奴婢甘愿受罚。”

德文看不下去了,猛然一拍香案,那声响让我一惊。她的茶杯已经摔下来,滚烫的茶水泼在我身上,痛不可扼。

海妃娘娘微微转身,勾起唇角看着德文,笑问:“皇后姐姐,您怎么了?气什么?气我吗?哟,您可怀着孩子,得注意些,都七个月了,可别流了,那多可惜。”

“住嘴!”德文怒不可遏,对着身旁的嬷嬷示意:“海妃,念你得宠的面子上,本宫不和你计较你的大言不惭!现在,给本宫滚!”

海妃娘娘驻足不离去,眼看气氛就要火烧起来的时候,外头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我心一紧,将头低得更低了。

明黄的靴子出现在我眼前,姬远走了过来,见到这里的狼藉,不由得皱眉:“怎么了?”

海妃娘娘抢先一步,笑道:“哪有什么呀!不过皇后姐姐怀孕脾气不好,拿着这个小东西发气呢。”

我想,她口中的小东西是指我。

姬远走到我面前,声音威严:“不长眼吗,没见到皇后怀孕了?你竟敢惹皇后生气!”

我几乎快要趴在地上了,冰冷的地面贴住我额头:“请皇上恕罪。”

德文看着我们,莫名说道:“不要脸!”说着,拂袖而去。

海妃娘娘在她离开那一刹,笑出了声儿,她钻进姬远的怀抱里:“她哪里气这小东西,分明就是气我。呵呵,瞧她那脸色,看着我心里多舒坦,我可就爱看她生气偏偏又发作不出来的模样!”

姬远刮刮她的鼻头,十分宠爱她:“你呀,就不给朕省心。”

“哼,省心了,你还不得忘了我?”海妃娘娘撒娇也与人不一样,都带着泼辣的意味。

我汗颜,我想,我绝对不是这样的。

但也许姬远眼中的我,便是那般。

两个人亲昵地时候,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进退都不是。直到,姬远看见了我,他松开海妃娘娘,转而说:“抬起头来。”

我心中紧张起来,慢慢地抬头,直到对上他的眸子。他依旧是那个他,不见老,六年多未见,我却是翻天覆地的变了。

他皱起眉头,说道:“朕那日见过你,在大街上。”

我垂眉:“是的,当时奴婢不知道您是皇帝,陛下请饶恕奴婢当初的无礼。”

“罢了,下去吧。”他摆摆手,不愿多与我说话。

我起身,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转身欲离去。

“慢着!”海妃娘娘突然唤住我。

我转身,低眉:“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后姐姐叫你绣的那个百子千孙,你可以帮我绣哦。”她笑着眨眨眼,如精灵一般。

“是。”说着,我退了下去。

临出去的那一刹,我还听到海妃娘娘说:“我可没见过这么丑的宫女。”

“你漂亮不就行了。”姬远说。

我黯然,将碎片扔到一边,刚站定。晴嬷嬷竟然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我屈膝行礼:“晴嬷嬷好。”

她笑:“刚才殿上的事儿我都清楚,你被茶水烫到了,快擦些药,不然有你好受。”

我被她拉着去了她的屋子,到底是嬷嬷级别的,屋子也算奢华了。我接过她手里的药,涂抹在伤处,先是冰凉舒爽,到了后头竟然火烧火燎的灼|热。

我咬牙忍着这痛。

晴嬷嬷递给我一杯茶:“喝喝这个,有镇痛的作用。”

“谢谢嬷嬷。”我喝了几口,晴嬷嬷便直奔主题了:“你初来宫里,也怪我没和你说清楚。这个海妃娘娘,你是惹不得的。以后见着她,要顺着她。”

“奴婢明白。”我说,顿了会儿,却是问:“陛下当真是宠爱海妃娘娘。”

晴嬷嬷看着我,笑了一笑:“能得陛下的宠爱,这是海妃娘娘的福气,我们做奴才的好好服侍好主子就行了,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可别妄想。”

原来她以为我有这样的野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放下茶:“嬷嬷说的对。”

我们聊了些别的,晴嬷嬷起身去关窗子和门,复而坐到我面前,轻声说道:“东家婆婆很是看重你,想必她的往事你也知晓。”

“是的。”我暗自思忖,该来终归要来。

“皇后的母亲现在居住在春华宫,安享晚年。”她顿了一顿:“我们要从皇后…”她做了个杀的动作。

我镇定自若,颔首:“奴婢明白。”

她拍拍我的肩膀:“别怕,这事轮不到你出头,就算被发现了,你亦是大可逍遥,我会替你担着。”

我不信这样的鬼话,但她的确厉害,说的让人无法不信。

若不是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只怕自己也要轻信了她。

与晴嬷嬷说了会儿话,我便离去,回自己屋子前,路过了花园。那边围了不少太监宫女,我被吸引过去,却见一个小人影拿着弓,朝天而射。

猛然,一支箭‘嗖’地一下,飞了出去,一只野鸭便掉落下来。

太监宫女们一起拍手叫好,那个小人影子转过身来,得意地笑道:“这野鸭赏你们了!”

“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我怔愣住了,姬兰他就站在我面前,我的念儿。

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到了我面前时,一皱眉:“丑女人?!怎么会是你!”

我跪拜下来:“太子殿下安好。”

他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进宫了,嘿,可真奇怪啊!”

“奴婢是这一届新选的宫女,现在在凤宫做绣娘。”我刚说完,他就嗤笑我:“你还会刺绣呀?瞧你这么丑,是不是绣出来的东西也丑呢?我估计就是了。”他转身要走,我心中不舍,回头看着他。

猛然地,他停住脚步,看着我,是疑惑和不解。

“我怎么觉得你…”他说不出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一摆手:“罢了!”说罢,逍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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