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丝丝小雨，嬷嬷进去禀报之后，站在门边对她说：“秦二小姐且在外面跪候着，娘娘正与世子爷说话。”
“跪”字加重了读音。
秦雪歌心中了然，冒雨双膝跪在坤和宫外，身板挺得笔直。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与衣衫，她的额头有些疼，这个季节独有的酸雨似乎在腐蚀着她的伤口。
雨越下越大，她也记不清自己跪了有多久。
直到双腿彻底失去了知觉，嬷嬷撑伞走到了她面前：“秦二小姐，皇后娘娘传你觐见。”
“臣女遵命。”秦雪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踉跄地站了起来。她咬着牙整理着衣衫，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进了坤和宫，她再度跪在了地上，谦卑地行礼磕头。
“臣女秦雪歌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一字一句清晰温和，在寂静宽敞的宫殿中回响着。
“你就是秦雪歌？”威严的女声响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寒冰利刃，“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竟敢拒绝与大皇子的婚事！”
秦雪歌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张绝美而雍容华贵的脸。
皇后娘娘的眼中有着愠色，如同森林中追捕猎物的狼般，森森地盯着她。在她的身前，还坐着两个穿华服的男人。
玄衣那位她见过，是大皇子厉云尉。
而银色华袍的那位，无论是她还是原主的记忆中都没有见过。
凭借着特工的直觉，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气度不凡，眉目间透着一股世人少有的睿智。
方才在宫外跪着的时候，嬷嬷曾提及过“世子”二字。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得一声冷笑，皇后娘娘已经动了怒：“秦雪歌，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悔婚大皇子，还当众胡言乱语污蔑二皇子！”
这声音洪亮尖锐，每个字都直击心脏。
要是胆小的听见了，非得当场吓破胆不可。
秦雪歌没有迟疑，当即叩首，声音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臣女自知以下犯上，罪应当死。臣女不求皇后娘娘与大皇子的宽恕，无论皇后娘娘作何处罚，臣女都心甘情愿的接受。臣女今日有机会进宫，心中便只有一个心愿。”
“哦？你还有何心愿？”皇后冷笑了一声。
宇文霖听到这些，微微勾起了唇角。她倒是机灵得很，没有为自己开脱，反倒是顺着皇后的气，给足了皇后面子。
这个看似稚嫩的女人，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圆滑。
秦雪歌再度抬起头来，眼眶泛红，眼中有强忍的泪光：“天下皆知皇后娘娘信佛，娘娘为人慈孝，臣女一直敬佩不已。臣女今日冒死直言，虽揭穿父亲逼嫁的事实，却驳了大皇子的脸面。臣女自知万死难辞其咎，臣女冒着必死之心觐见皇后娘娘，不为自己说情，却想求皇后娘娘能大发慈悲，救我祖母一命。”
宇文霖闻言神色突变，她这段话说得极为真诚，更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貌似觐见，只为了保全祖母的性命。
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宇文霖饶有兴趣的旁观，忽而轻声问道：“你外祖母有何危险，竟需皇后娘娘出手相救？”
秦雪歌转过头，撞上那一双漆黑的星眸。男人的表情淡定自若，方才那一句轻飘飘的话，看似随口一问，却无疑是帮了她大忙，让她能够继续说完准备好的话。
他和她非亲非故，又为何要多此一言？
秦雪歌收回目光，声音哽咽道：“公子有所不知，父亲为了逼我上花轿，将外祖母接到了秦家囚禁。臣女的外祖母身患重病，需得每日服药续命。臣女若是不从，外祖母便会被断药。”
皇后面无表情，冷声问道：“难道你在迎亲当天拒上花轿，你外祖母就能活下去吗？”
秦雪歌说：“今日到场的王公大臣众多，若是出事之后我外祖母便病故，必会引起他人的怀疑。父亲最是爱惜面子，他此刻定是找了最好的大夫照料着外祖母。”
大皇子闻言怒道：“所以你是利用本宫？秦雪歌，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眯起眼睛，发问：“就算如此，你也大可在成婚后禀明本宫。等你做了大皇子的正妃，害怕护不了你娘家人？”
皇后何等精明，早已看出了秦雪歌话语中的漏洞。
宇文霖看着这一出好戏，目光同样落在了她的脸上，想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若是有一个字说得不好，盛怒之下的皇后便可以将她拖出去斩首示众。
这步棋，她走得还真是惊险万分。
秦雪歌浑身一抖，泫然而泣道：“大皇子，皇后娘娘，我自知死罪难逃。但即使是死，我也不能做大皇子的正妃，因为我不能生育。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女子，怎可耽误皇家血脉。”
“你说什么？！”皇后睁大了眼睛，“你不能生育这件事，你父亲可知情？”
“大夫人知道，想必父亲也自是知道的。”秦雪歌答道。
她在重生之后，便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原主常年经受着秦家人的折磨，身体素质极差，的确很难再生育。
这样的消息听进皇后和大皇子的耳朵里，无疑是晴天霹雳。
大皇子不由得想起今早秦雪歌说的一席话。
秦远之与厉文嘉早有勾结，所以秦远之才会明知秦雪歌不能生育，还让她嫁给他做正妃。
该死！
大皇子越想越生气，突然掀翻了身前的案牍，表情在瞬间变得暴躁。下一秒，他突然奔向大门，抢过侍卫手中的长剑，疯狂地劈砍着皇宫内的一切。
“尉儿，你怎么了？！”皇后也不知道儿子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她赶紧命令侍卫上前制止，又传太监去请御医。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大皇子嘴里念念有词，眼睛鼓起，一剑削断了一名侍卫的手臂。
鲜血涌了出来，溅满了坤和宫的。
皇后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秦雪歌也是没有想到，大皇子的病情会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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