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赵大夫！”
沈凌绝不敢迟疑，三步两步登上楼去，看见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不由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等赵大夫来到，凤凝烟才悠悠醒转。
把了脉，赵大夫便让沈凌绝安心。凤凝烟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胎儿也无恙，只是她多日劳累，加上刚刚受了刺激，一时气急攻心，休息休息就会好。
听了这些话，凤凝烟才完全清醒过来，立刻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看见青莲苑冲天的火光，忙忙慌慌起身，非要去青莲苑。
沈凌绝按住她的肩膀，替她盖好了被子：“你不必去了，徐嬷嬷在天之灵，也不忍你寒夜奔波……”
“在天之灵？”
凤凝烟这才知道徐嬷嬷没了，顿时跌坐在床上。
泪水不住地滑落，她握住沈凌绝的手追问：“为什么会走水？徐嬷嬷向来细心，青莲苑值班的下人呢？那里荷塘多的是水，怎么会让火势烧得那么大！”
凤凝烟看着沈凌绝，本想从沈凌绝处得到答案，可是看着眼前外袍穿反了也没发现的男人，忽然就觉得问不下去了。
沈凌绝红着眼睛道：“火已经灭了，景棋查看过火头，是房间里的炭炉点燃了地毯，烛台点燃了床幔。有可能是徐嬷嬷起夜时不慎摔倒，打翻了炭炉，推翻了烛台……”
凤凝烟不敢想象徐嬷嬷临死前的情形，哪怕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
她来太子府的时间不长，跟徐嬷嬷来往不多，但情意真挚，惊闻噩耗，免不了悲伤难受。
而她尚且如此，沈凌绝岂不比她更痛苦？
自敏贵妃走后，他独居在王府，只有徐嬷嬷陪在他身边，给他亲情，伴他成长。这样的感情，如何割舍得掉？
凤凝烟只觉得心疼的都要裂开了，恨不能以身替之。
她看着沈凌绝悲苦却忍耐的样子，鼻子猛地一酸，轻轻抱住了他：“凌绝……你要是难受就哭吧……不要这么冷静，你这样让我好心疼……”
沈凌绝伸出手，轻轻的搂住凤凝烟。
两个人便这样抱在一起，凤凝烟泪流满面，沈凌绝神情呆滞。仿佛伤心的人是凤凝烟，沈凌绝在安慰她一般。
就这样，夫妻俩拥抱着彼此，泪都流干了，一夜未眠。
青莲苑那边，景棋和楚昭率领府兵，将徐嬷嬷的尸体从火场中抢了出来，全力救火，总算控制住了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建筑。
冬夜漫长，东方还没见白，太子府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听着外头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沈凌绝终于从凤凝烟怀中抬起头来。
两人都觉得对方憔悴了，同时开口道：
“你今天就不要去上朝了吧。”
“你今天就别去六尚局了。”
沈凌绝先摇了摇头，凤凝烟见他神色坚定，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于是起来，佯装无恙的道：“那我帮你更衣吧，别又穿反了衣服去上朝。”
沈凌绝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穿反了衣裳，轻轻翘了翘唇角。
昨夜的哭泣，让他的心里着实松快了一些：“好，一会儿陪我用早膳，然后你再睡一会儿。”
“嗯。”凤凝烟淡淡地应了。
夫妻俩带着同样悲伤又沉重的心情更完衣，照顾对方用过早膳，景棋便来汇报初步验尸结果。
“徐嬷嬷口鼻之中没有灰尘，是火势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亡或者窒息。可是尸体烧得不成样子，再没有更多线索，要知道确切死因，恐怕要开腹验尸才可以。我等不敢做主，特来请示殿下。”
经过一晚上，沈凌绝已经冷静了很多，可听到徐嬷嬷有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还是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形如飓风中的松柏一样晃了两下，吓的凤凝烟跟景棋赶紧一左一右将他扶住。
沈凌绝按了按额角：“有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之处？”
景棋怕他受不住青莲苑的事，偷偷去看凤凝烟，不知还能不能再说。
凤凝烟却是知道她的丈夫没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与其瞒着他，不如亲口告诉他，只有让他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始末，让他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就倒不了！
她便微微颔首。
景棋见凤凝烟点头，这才道：“还有就是，老黄忠不见了。”
老黄忠是徐嬷嬷养了十几年的狗，从来忠心护主，王府里的人都认识它，也都喜欢它。如果老黄忠发现起火，断没有自己逃跑、丢下徐嬷嬷的道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老黄忠死了！
被人杀死了！
沈凌绝眼中精芒一闪，咬着牙下令：“开腹验尸！”
景棋领命去了，凤凝烟看着丈夫的神情，更是担忧。
这不是意外，或许是人为，此刻景棋已经去验尸，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沈凌绝怕是无心上朝了。
凤凝烟便再次劝道：“凌绝，你还是别去上朝了，罢朝一日又有何妨，顶多让他们有什么紧急公函往太子府送就好。”
沈凌绝摇摇头：“我不能因为私事荒废朝政，天下人都盯着我这个监国太子。我虽把徐嬷嬷当亲祖母，但是外人眼中，她只是太子府的一个下人而已。为一个下人的死就罢朝，不仅我会遭人指摘，徐嬷嬷也会受人诟病。我不能让徐嬷嬷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凤凝烟一听，知道自己又感情用事了，不由鼻子酸楚，本以为昨晚已经流尽了的眼泪又像是串成了串的珠子，潸然而落。
沈凌绝轻柔的将她的眼泪擦掉，拥抱住妻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景棋验尸之后，找个最好的医婆，为徐嬷嬷整理遗容。”
“好……”凤凝烟答应着，喉咙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出来的声音小的不知道沈凌绝听没听到。
抬起头来，沈凌绝已经松开她，走下楼梯，走出了琳琅阁。
他的脚步还是那么稳，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似乎不但没有被压倒，反而更凌厉了一般。
太子府虽大，但是人也多。
景棋带着人去验尸，楚昭则带人阖府搜查。
没多久，就在后山围墙下的灌木丛后发现了土层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里经久无人来，灌木荆棘也是为了阻断鸟兽靠山种植的，绝不会有人翻土。
楚昭立刻拿来铲子，挖了片刻，就挖出了“老黄忠”的尸体。
他本来还能侥幸的想，老黄忠是被火吓到了，跑出了青莲苑。
如今看到老黄忠头颅上的伤口，和伤口中的暗器，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知道，徐嬷嬷真的是被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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