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真相后，陈尚服跌坐在地上，满心茫然的同时又顿觉轻松。
和徐尚宫决裂，虽然树敌，可是投靠太子妃也不是坏事。
以后再也不用做违心的事了，再也不用担心说梦话的时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了……
徐尚宫目光像淬了毒一样盯着跌坐在地上的陈尚服，说话时却带着微微的笑意：
“既然找出了做手脚的人，就听凭太子妃处置吧。老奴还有些琐碎杂事要去安排，若是太子妃没有什么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
凤凝烟也不留她，今日叫她来只是敲山震虎，也不是为了让徐尚宫帮忙查案。
不过，见到徐尚宫这种阳奉阴违、口是心非的态度，凤凝烟断定，今天六尚局频频出事，怕是都得到了徐尚宫的默许。
她淡淡一笑回应：“多谢徐尚宫帮我坐镇，让陈尚服开口。如今红珊瑚宝莲宫灯之事总算找了些线索，徐尚宫功不可没，等到查清楚始末，我一定为你请功。”
凤凝烟话语恭敬，说的好听，却是反话。
徐尚宫却只觉再留在这里自己就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连称不敢，退了出去。
转身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暗恨陈尚服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凤凝烟：她们太低估凤凝烟了。
徐尚宫离开以后，很快典服女官曲采蘋就被带了过来。
陈尚服既然已经决定背叛，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巴不得凤凝烟立刻马上把徐尚宫及她背后之人全拿下才好。
可惜，徐尚宫并不十分信任她，交给她的事情不多，而且都是叫人传话，从不留笔墨，甚至说话都是云里雾里满是机锋，哪怕她再合作，也愣是没有确实的证据。
一时间，也只有采蘋能被拿下，将弄坏了楼梯的事供认出来。
凤凝烟叫两人都写了一份口供，画押后，仍和先前一样，将采蘋秘密禁足于关雎宫内，做些后院杂物，不让她和别人接触。
很快，两名送膳女史和采蘋去见太子妃，却一去不回的传言，就传遍了整个六尚局。
人人都说以太子妃的手段，三人肯定是被秘密处置了。
甚至有人猜测，说不定元司制和郑庆也是被凤凝烟处置了，凤凝烟劳师动众的查案是贼喊捉贼罢了。
只可惜太后和贵妃娘娘都对她的暴行置之不理，让她们这些下面的小宫女人人自危。
一定因为她是太子妃的缘故吧，谁愿意得罪将来的皇后呢？
如果以后太子妃真的成了皇后，这后宫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被放出宫的法子了。
一时间六尚局众人对凤凝烟的畏惧达到了顶点。
就连徐尚宫都对来找她吃茶的冷典言发起了牢骚：“贵妃想让我们用这些麻烦事牵制住凤凝烟，可如今听听这六尚宫里的风言风语吧，谁能压制住这样一尊杀神？简直是做梦！”
冷典言也曾跟凤凝烟针尖对麦芒的交过锋，只觉得刚出阁的小丫头片子，从小也没人教导她后宅之事，只知道明火执仗的大动干戈，厉害是厉害，也让她吃过亏，可远不及徐尚宫这种修成精的宫中老人万一。
过刚易折，在后宫这种地方，冷刀子要比绝对的武力好用的多，越是柔弱，反而越能杀敌于无形。
像凤凝烟这种，事情没做多少，先就给自己惹了满身腥的根本不足为惧。
她笑着给徐尚宫续上茶，温言道：“我进宫以后没少听徐尚宫当年旧事，往昔的腥风血雨都闯过来了，如今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难道还怕一个黄毛丫头？”
“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典言是怎么来的，如今在这里说风凉话。”徐尚宫道。
冷典言笑道：“当然忘不了，五品昭仪，侍奉君侧，就因为得罪了凤凝烟，被她一句话贬为八品女史，如此奇耻大辱，奴婢敢忘吗？”
“奴婢只是想提醒徐尚宫，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经跟凤凝烟对立，就只能对立到底，否则就只能像陈尚服一样，被压的死死的，再无出头之日。”
陈尚服……
陈尚服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要脱身就能脱身，虽说以后贵妃免不了和她秋后算账，可终究现在还有命在。
徐尚宫跟贵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帮贵妃做过许多贵妃不好出手之事，一旦她动摇了，贵妃岂能饶她？只怕连尸骨都不会留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话倒也一点不错。
她只能一直走下去，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也只能壮着胆子走下去，只要走过去了，才有一片坦途。
在这之前，所有的障碍，她都必须抹消掉，哪怕那个人是太子妃也一样！
徐尚宫眼中划过一道凶光，口中声音依旧轻缓得宜，让人听着只觉闲适：
“你也不要在这里怂恿我，要报仇自己去，你再如何恭维我，我也不会为了你，坏了贵妃的计划。”
冷典言忙道：“我哪里敢坏贵妃娘娘的计划。”
“知道就好，”徐尚宫转动杯子，“我自有计较。”
冷典言又殷勤的为徐尚宫续了两杯茶，说了一些宫里宫外的琐事，才借故告退。
往外走的脚步额外的沉重，心中思忖着，看来要报仇，靠徐尚宫是不行了。
凤凝烟接连处置了两件别人给她找的麻烦事，却借着这两件事，将六尚局里的局势又看清了几分。
她摊开一份当初用来记忆六尚局人员的名册，手执朱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每多添加一笔，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份，心中更有把握了。
今日虽然坏事连连，但总算是个晴天。
凤凝烟到宫门的时候晚霞漫天，整个西边天空都是绚烂的亮橙色。
沈凌绝出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大片大片纯净的橙色上，朱红的宫门洞开，他那位神仙般的妻子，站在那里，双手握着暖炉，翘首等待。
此时此景，仿佛不是人间。
他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挤进画里，将神仙妃子拥入怀中。
“等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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