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司制忙亡羊补牢道：“下官带太子妃去内室歇一会儿吧？”
凤凝烟摆摆手，问道：“我听闻我朝开国时的习俗，上元节的时候人们会戴着鬼面，男作女服，为驱鬼祭祀。只是我们宁南郡早已经取消了这样的风俗，只有赏花灯、猜灯谜、唱大戏、放烟花而已。宫中莫非还保留着大玥开国的旧制吗？”
“倒并非是如此。这个是太子妃掌管六尚局之前，贵妃吩咐下来的事情。”潘司制解释道：“贵妃娘娘觉得年年到了上元节的时候，宫里过年的气氛就已经淡了，想将今年的上元节办得与众不同一些，于是就想还原旧制。把宫外热闹的集市照搬道宫内，届时让陛下和嫔妃皇子皇女们都能体会上元节的乐趣。”
凤凝烟没想到贵妃还会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
若是放在以前，她必定会兴致勃勃的击掌称有趣。可如今，看待贵妃的眼光不一样了，想到的却只有谄媚。
为了哄得皇帝高兴，贵妃还真是费尽心思。
不过凤凝烟转念一想，自己答应管理六尚局，也只是到过年为止。上元节是正月十五的事，已经不归她管了，恐怕她说什么也不管用。
现在叫女官们将灯笼毁了，说不这么办上元节，将来贵妃一句话要办，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这些需要赶工重新制作花灯的女官们。
这样做，于贵妃无碍，只会给下面的人添麻烦而已。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兰珠就离开了司制房。
主仆二人刚到门口，忽然一个人影直愣愣地撞了过来。
兰珠吓得心都跳出嗓子眼儿了，在被冷典言换过荷包以后，她就设想过无数次宫里会不会还有人想害凤凝烟。
在她不需要当值的晚上，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设想若是有人害凤凝烟，她要如何应对。
眼下看见有人撞过来，几乎是本能一般，身体就率先跑过去把凤凝烟给挡住了。
竟比身怀武功的凤凝烟动作还要快！
“哎哟……”小宫女撞到兰珠身上，倒在地上，发出细小的抽气声。
潘司制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吓的背都湿了，惊恐地揪住地上的小宫女问：“你是哪个宫的，这么不长眼，冲撞了太子妃，该当何罪？！”
小宫女看起来十二三岁，跟七公主差不多高，但是身子骨却要比本就细瘦的七公主还要瘦弱得多，好像长期吃不饱饭一样。
虽说宫里日子苦，但是也不至于吃不饱啊。
小宫女本还觉得倒霉撞了人，没想到自己撞到的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顿时吓的如被淋湿的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赶紧跪下来使劲磕头。
潘司制见这小宫女如此莽撞，身子瘦小没想到力气却大，竟然连她的手都能挣开。
又见她吓的连礼节都忘了，只知道一味的磕头，心说她们六尚宫可没有这般不懂规矩又毛躁的人，顿时安心了一些。又问了一遍：“你是哪里当差的，怎么在这里乱跑？”
小宫女这才颤颤巍巍的道：“奴婢是染纱的，刚刚闹肚子，去了茅房，怕纱给染坏了，所以匆匆赶回来。奴婢，奴婢不是要故意冲撞太子妃的。”
说完，又一个劲的磕起头来，不及眨眼的工夫，磕头声就响了好几下。
凤凝烟忙叫兰珠去把那小宫女拦下来，别把人给磕坏了，本来一件小事儿倒把个孩子给弄伤了。
兰珠还在后怕，埋怨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只觉得自家小姐太心善了一点。
哪怕没有真的冲撞到，也该给这咋咋呼呼的小宫女一个教训，万一这要碰到的不是她们家小姐，这小宫女不脱层皮也要少半条命。
给她点教训，让她吃点苦头也免得以后再犯不好吗？
兰珠纵然心有不甘，也不会在人前反驳她家小姐的，应了一声去将人扶起来，不过免不了要给自家小姐背背书：
“你也算是运气好了，遇到的是太子妃，要是你今天遇到的是贵妃……那你今天可就要没命了。”
凤凝烟颇为无奈，不过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等小事去埋怨兰珠。
转过脸好奇地问道：“尚功局里怎么会有如此瘦小的孩子？”
“下官也想不起这丫头是谁。”潘司制摇了摇头，又去问那小宫女：“你是哪个房，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潘司制这么一说，凤凝烟顿生疑窦。
那小宫女见大家都面色凝重的盯着她，顿时又慌了：“奴婢本是寒屏阁里洒扫的宫女，因为寒屏阁里没什么事儿，就被张典彩调到尚功局司彩房浣纱染布来了。”
凤凝烟注意到她的手上不是水泡就是老茧，有些水泡被磨烂了，又染了颜色，十分难看，并不是一般伪装做出来的，顿时就信了七分。
恰在此时，小宫女的肚子传出一串清晰的咕咕声，窘迫的小宫女忙用手压住肚子，好像想借此让它安静下来一般。
如果是真有人指使她来冲撞太子妃，必得先给点好处，断没有叫人家饿着肚子去干活的道理。
凤凝烟此时差不多已经全部信了小宫女的说辞，她放软了语气，问：“可是饿了？”
小宫女不敢说话。
凤凝烟便叫兰珠：“你带她去工房里吃些点心吧。”
兰珠眨眨眼睛，心道小姐怎么又动了恻隐之心了，这小宫女到底哪里可怜？
“那太子妃你……”
凤凝烟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问潘司制，你先带她用点心，一会儿再来寻我。”
看着兰珠领着小宫女走远了，凤凝烟才回过头来问潘司制：
“若是本妃没有记错，此前也曾去看过染布处。那池子，怕是比这宫女还高吧？那搅弄池子的棍子，比她手臂还粗吧？你看看她这瘦小的模样，若是栽倒在池子里又没人发现，怕是淹死了都有可能。你竟然会不知？”
潘司制低着头，额头上挂满了汗珠：“下官……下官知道近来尚功局有调用闲散宫女的事，只是调用之人算不得咱们司制房的人，并不在名册之上。下官只知道有那么些人，却不知道具体是谁，更未曾一一见过啊。”
凤凝烟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见潘司制想岔了，便直接说：
“本妃之前汇总出一个冗余人员的花名册，上面有各司各房的冗员，如今年关难过，何不借调过来，为什么还要去六尚局外面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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