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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广电小说网 > 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花官景弦 > 第31章 去陈府
 
总爱把我说的故事当作话本子听的阿笙小妹妹曾经问过我:会不会存在这么一回事, 其实是我自己当年误了。

她若不这么说, 我心里兴许好过一些。她若是这么说, 那我当时未免离开得太冤枉,这些年也未免过得太冤枉。

说来, 终究已过去这么多年,误不误有何所谓。从前我听不懂的,经年此去,便教我不敢再懂。我曾妄自揣度过,无论冤枉与否,都只赠我一场无疾而终。

换做是你,你还要再去揣度不成。

所谓事实,不就是向来没有过程, 唯看结局的吗。

所以对我来说,事实就是,我心悦他的那些年里, 惶惶不可终日, 他也没有跟我说过让我不要惶惶, 到头来世事坚阻,无疾而终, 又奈谁何。

兴许以我现在有文化的心智再回过头细想, 他说的许多东西我都能了悟半些。只是我已没那么好的兴致,再去揣度当年了。

凭他如今这般, 已教我招架不住。

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整日里被他随意一两句话撩拨得春心再起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只期望容先生能快些回信, 让我去住陈府。

这个愿望达成在次日晌午。云安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雪后初晴,陈府的管家带着几名小厮亲自驾着镶金马车来接我。

柳州与云安的距离还是有一些的,任那信鸽飞断了翅,也不应当只消得一天就能跑个来回。真要快到这个地步的话,云安和柳州双方都没什么面子了。

陈府管家告诉我说,并非容先生来信,而是淳三爷亲自担保,要我快去陈府任教。并强调,请我在任教期间住进陈府,以便辅佐两位孩子刻苦学习。且一来一回舟车劳顿,绝不能苦了教书育人的我。

他一口一个教育,一口一个学习。若不是了解小春燕的为人,我险些快被他一番大义凛然感动得落泪。

不过,如此甚好。

在此之前,我们谁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景弦自然也没有得到。

我瞧他神情不虞,想来是因为没有被找商量,而是直接被我告知。

此时我应当对他这两日的收留表达感谢,可我见他看着我的模样不像是准备好了接受我的感谢。幸好我也还没在心底打好感谢词的底稿。

他凝视我的模样,更像是要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问我是否真的要去。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此时的的确确就正抓着我的手臂问我。

反正他也说要去陈府任教,我认为我住不住他的府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马车已在门外,人家陈管家来这一趟不容易,总要带点什么回去,譬如我。

我真的要去。这两日我充分认识到了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弊端。那就是,我的心它总是不听使唤。

“这两日在府中,我有哪里对你不好吗?”他的声音漂浮在空中,轻细得如尘埃,虚无缥缈,“为什么要走?”

恍惚间,我以为他是在问我六年前为什么要走。因为他在我的梦中,就问过数次。惟此刻他与我梦中人形影重叠。

但我晓得,他应当不关心我那时为何要走,为何要放弃他,又为何没能做到“我会一直在”。

“因为……”此时此刻我觉得,小春燕那蹩脚的理由该死地好用,“一来一回舟车劳顿。”

之所以说这个理由蹩脚,是因为昨日我去过陈府一趟,深知走个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

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质问我这么刁钻又敷衍究竟是为哪般。

我瑟缩了下颈子。仿佛在回答他,你看走眼了,我一直不似你想象中的那般,我其实就是这么敷衍一个人。

他不知道的是,我对自己一直很敷衍的。只不过那些年里对你从不敷衍罢了。

好罢,我今天站在这里,还是做不到对你敷衍。

我认真同他解释道,“你在云安也待不了多久,我一个人在你的府邸住着难免有些孤独。”倘若我再鲜活闹腾一些,便会与他开玩笑多说一句“这个理由您看看合适了吗”。

“孤独……”他的手松了些许,我能感觉到他指尖在轻颤。

凛冽的风声过耳,我依稀听见他无措地呢喃着,“我也很怕它。”

语毕时,他总算放开了我。看来这个理由很合适。他因不想我孤独而放开手。我料他对孤独也深有体会,才能感同身受。

孤独,果真是人人都害怕的东西。他此时落寞的神情告诉我,这些子年里,他吃尽了孤独的苦。而我作为与他重逢的故人,不仅不安慰他,还走得干干脆脆。

不过我实在不明白,来回才半个时辰的路而已,若是想同我叙旧,坐着马车来找我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并,他说过会去陈府教弹琴作画。

总归不是再也不相见。不晓得他方才听到消息那一瞬为何第一反应便紧握住了我。

从前我每日跑去解语楼找他,一来一回间同样将近半个时辰。

想来上天还是很眷顾我,冥冥之中安排我也体验一回被他亲自找上门的感觉。我果真不虚此行,目前来说,了断尘缘的路还算圆满。想到此处,我哀哀嗟叹了声。希望他不要听见。

见他无话与我再说,我抱着小包袱转身要爬马车。

“我送你。”他似平静下来了,对我说道,“明日我会来找你,一起任教。”

我一愣,直言道,“其实我原本想的是,我们任教,是不是应该分个单双比较好?”

垂眸间,正对上他缓缓微蜷起,逐渐紧握的手。

我不敢再多言。说多是错,我从前常因说多惹他生气,如今好像还是这样。上天,我究竟怎么才能讨他欢心一回?

“你不必送我了,外面冷得慌。”我低声拒绝了他的好意,扭头钻进马车里。

双辕滚走,发出寂寞的吱嘎声。两壁上的帘子被风刮起,我心惶惶,不自觉时已转头回望,看见他还站在原地,目送我乘坐的马车和我。

他一身白衣好似与苍茫大地融为一体。唯有眼角猩红我能看得清。许久,我见他忽然蹲下身,缓缓捧起一把雪,掩住自己的脸。

我想起孤傲的红梅。梅骨被风雪摧折时,仍十分不舍它枝头坠落的细雪。

我将脑袋倚在车壁上,想到当年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离开云安时的事,想着想着,也就睡了过去。

分明是睡了过去,眼角那滴由烫到凉的泪还是多情得令我心惊。

我睡着了,却还能感受到一滴眼泪从我侧颊滑过时留下的痕迹,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觉得很是可笑,竟流着泪笑了起来。

好罢,我根本没有睡着。

毕竟我不过是去个来回半时辰的地方,矫情成这样,也不知还能惹谁心疼。

只是看着他如我梦中才会出现的那般凝望我远去的模样,我隐约明白了些东西。明白了这两日我不敢想的那些东西。

兴许阿笙小妹妹说得没错,当年,真是我误了。我这些年,过得太冤枉。

可在他有了妻室之后,上天又告诉我,是我误了。他须得是有那么一点点情分在里头,而今才会待我不错。那情分大概不多,但若当年我乘胜追击,兴许也就成得明明白白了。

我此刻不知应不应该怨我自己那时太过蠢笨。

上天是当真踏踏实实地赠了我一场无疾而终,圆满了我了断尘缘的路。我很感谢它。

马车外风声喧嚣,这回我是真的睡了过去,再清醒时,耳畔传来的是谁在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自我十五岁起,便十分喜欢撑着下巴看酸秀才帮敏敏姐姐算她店里那些子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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