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所以，刚刚那通电话，是他在伦敦的妻儿打来的？
张雨欣嘴唇动了动，淡淡开口：“我把小隆隆带回去。”
“不行。”陆海宁否决，“你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听话。”
张雨欣没有再反驳，他说的也没错，她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小隆隆，她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的。
张雨欣不想再多说什么，低头穿好拖鞋，默默往门口走。
这一次，陆海宁没有再拦。
张雨欣的脖子上全部都是刚刚陆海宁留下的痕迹，她拉高衣领。
花园里，张管家带着小隆隆，珍珍蹲在一旁吐舌头。
“九九！”
小隆隆见了她，连忙跑过来。
“小隆隆，九九抱抱。”张雨欣微笑着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看到粉妆玉琢的小家伙，她心情会好很多。
“九九，你的眼睛怎么又红了？”
小家伙抬起白白胖胖的小手，擦了擦她的脸。
小孩子的手软绵绵的，轻轻拂在她的脸上，张雨欣笑了。
“没事，小隆隆，这几天九九都会过来陪你，好不好？”
“好呀！”小家伙特别开心，“我就喜欢天天看到九九，看到你，我就开心了。”
“嗯，以后不许闹脾气，要按时吃饭、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
“小隆隆，上次的事情，有没有吓到？”张雨欣问。
“没有，宝宝不怕，有九九在呢，九九会保护宝宝的。”
张雨欣抱着他，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是啊，九九会保护小隆隆的。”
珍珍走过来，趴在张雨欣的脚下，乖乖晒太阳。
张雨欣又抱着小家伙走了一会儿。
临走时，她看到有佣人将陆海宁的行李收拾了出来，箱子就摆在车子旁。
劳斯莱斯停在大门外，张雨欣别过脸，不想看到他。
倒是陆海宁擦过她肩膀时，停顿几秒。
“等我回来。”
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寡淡。
说罢，他就往外走去。
张雨欣的心里头泛着凉意，如这秋风，淡淡扫过。
“张小姐，今天晚上留在陆宅吧？”张管家问道。
“我可以跟小隆隆睡吗？”
“当然可以，陆爷嘱托了，张小姐是陆宅的人，您说什么都可以。”
张雨欣摇摇头否认：“我不是陆宅的人，我是陆爷在大街上捡回来的。”
“张小姐，您别这么说。”
张管家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微笑着。
张雨欣陪着小隆隆玩了一会儿，天色渐晚时，李浩杰忽然来了。
“张小姐，我是李浩杰。”
“李特助……有什么事吗？”
“随我去监狱吧。”
“陆海宁松口了？”
只有这种可能，陆海宁不松口，李浩杰是绝对不会亲自过来的。
李浩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打开车门。
张雨欣跳了上去。
“张小姐，十分钟的探监时间。”
“我不会逗留太久的。”张雨欣识趣地点头。
“嗯。”李浩杰也点头。
李浩杰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张雨欣跟他也不熟，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车子在监狱门口停下。
李浩杰替张雨欣打开车门，恭恭敬敬迎接她出来。
狱中，张雨欣见到了袁卫东。
短短一周的时间，袁卫东已经憔悴不堪，胡子也没有修理，整个人老了一圈。
“学长。”
袁卫东缓缓抬眼，见到是张雨欣，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又消失了，转为颓然。
他低着头，没有吭声。
隔着窗户，张雨欣看向他。
“学长，谢谢你那两年对我的照顾，我真的很感谢你。”
“不要感谢我。”袁卫东开口，嗓音沙哑，面色淡漠苍白，“还是恨我吧……雨欣，对不起。”
“明知道是不归路，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学长，其实挺怀念以前一起念书的日子。那时候，人心也没有这么复杂。”
“雨欣，我已经无路可走。”袁卫东抬眼，终于看向她，“但，我喜欢你，不是假的。”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谢你。”
“陆海宁把事实都跟你说了吧。”袁卫东淡淡道，“那天你在小区里遇到劫匪，也是我自导自演的，对不起。”
“学长，小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该起那样的心思。”
“我走投无路了。”袁卫东的眼中流露出莫大的悲伤，“第一次见到陆海宁，我没有认出，回去后想了想，才知道他是陆爷。所以……我利用了你，对不起，我混账！”
他扇了自己几巴掌，泪水流了下来。
那张苍白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孩子一样的迷茫和无助……
一时间，四周沉静。
二十多岁的男人捂着脸，泪水直流。
“雨欣，你恨我吧，这样我心里头好受点。不要原谅我，永远都不要。”袁卫东哭道。
“学长。”
张雨欣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恨吗？当然恨。
要是小隆隆出了事，她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对那个孩子，她总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但人之常情，又怎么是一个“恨”字能概括的。
“雨欣，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只希望下辈子好好做人，不再犯这样的错。”
袁卫东痛哭流涕，泪水沾湿了衣服。
张雨欣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惹了陆海宁，只有死。
而袁卫东的下场，绝无例外。
“袁卫东，你在得知他是陆海宁的时候，你就不该惹。他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能沾上的。”张雨欣无奈道。
“我是被追债的追怕了，我才想到这样的办法的。”袁卫东悔不当初，“我也没有退路了，雨欣，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张雨欣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其实本来想拿到那笔钱，我就带你走的。没想到，被那群人也算计了。”
“你知不知道，你见陆海宁的第一眼打了他的主意，他见你的第一眼，也让人去查了你的底！”
张雨欣摇摇头，满是无奈。
陆海宁的主意，不是任何人都能打的！
她早就体会过他的狠，阴毒的狠。
“我只想着拿了钱就走，对不起，雨欣，对不起，我利用了你。”袁卫东痛哭。
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再无从前的意气风发。
“学长，说什么都晚了。”
张雨欣的眼睛里也是深深的无奈，心口堵得慌。
“我知道。”袁卫东抱头，不敢直视张雨欣的眼睛，“雨欣，我混账，我不是人，我利用你。雨欣，你要保重……对不起……”
他没有再指望张雨欣能原谅她。
“学长，我真得很怕别人背叛我、抛弃我，真的。”张雨欣的眼睛红了，“尤其是亲近的人。”
这种怕，是从八岁的时候就萌生的。
起初是母亲去世，再然后是被赶出家门。
再后来，就是被陆海宁抛弃。
而如今，她从未想过袁卫东也会背叛她。
这种感觉，真不好。
“我混账，我不是人，雨欣，对不起，对不起……”袁卫东唯有痛哭流涕，“雨欣，你离陆海宁远一点吧，他这人，很可怕。”
张雨欣点点头：“我知道。”
“我打听过他，他在京天海市很有势力，陆氏集团只是表面，他还包揽了天海市最大的几家赌场、钱庄、酒吧……黑白两道，他都吃得开。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被他盯上，而且迅速制服的原因。”
袁卫东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张雨欣一顿，这些，她跟陆海宁生活了十二年都不知道。
事实是，她对这些也没有太大兴趣。
她喜欢他，只是因为喜欢他，如此而已。
而她，从来没有去了解过陆海宁什么。
现在看来，是她浅薄了。
“学长，我知道了。”
“雨欣，别跟他走太近，真的。”袁卫东的眼神里带着诚恳。
“不会。”
“那就好，雨欣，以后……多保重，再见了。”
“学长……”张雨欣也哭了。
泪水流了下来。
又记起当初一起上学的场景，袁卫东帮过她很多忙。
那时候，她离开了陆家，一个人在大学里，什么都不懂，是袁卫东不厌其烦地帮她。
“雨欣，保重。”
袁卫东嗓音哽咽，泪水纵横。
尽管隔着短短的距离，却已经是生与死。
张雨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哭，可有些情绪压抑在心底，哭也是一种宣泄。
“学长……”
她又哽咽着喊了一声。
“没事，雨欣，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好好走。将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他会对你好的，相信我。”袁卫东勉强挤出笑容。
那抹笑容，挂在脸上，分外苦涩和刺眼。
“谢谢你，学长。”
张雨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但这声“谢谢”，她是一定要说的。
“雨欣，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以后别这样了，听到了吗？”
这丫头是真得很单纯，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她似乎不太懂人心的复杂。
而人心这个东西，怎么能看表面呢？
张雨欣点点头。
一个个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都狠狠打了她几巴掌。
袁卫东也点了点头，目光中含着歉疚和关心。
是也好，非也好，他都要离开她了。
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自己做错的事，一人承担。但不管如何，他都是喜欢过她的，在年轻张扬的岁月里。
良久，袁卫东沉沉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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