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张雨欣对流言蜚语已经免疫，都装作没听见。
什么样的流言都有，更过分的都有。
以前听到别人在背后这么说她，她肯定要回家哭。
现在，一笑置之。
不过，那些话竟传到了程遇之的耳中。
那天程遇之从纽约回来，特地开车去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他人还在车上，无意中就听到外面有路过的学生指着他的车道：“看，这辆车就是经常来接张雨欣的。”
“那你们看清楚车主没有，听说是个老头，就是张雨欣的金主，她那个孩子爸。”
“没啊，谁敢多看，被撞到怎么办。”
“张雨欣嘴巴真硬，还她老公的孩子，这么久，就没见过她老公。”
“可不是，我上次去医院看牙，正好看到她在一个中年女人的陪同下去了妇产科，根本就没有老公陪。”
“人家给自己找借口，我们听听就好，信了就是傻子了。”
“走吧，张雨欣来了。”
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走了。
程遇之从后视镜里看到张雨欣背着包过来了。
天气转暖，她穿了一件天蓝色一字肩连衣裙，头发清清爽爽扎起，很有学生的样子。
她白净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来没有被流言蜚语影响过。
小腹处有微微隆起的痕迹，但不仔细看的话，倒看不出来。
“遇之，是不是等了好久？”张雨欣坐进车里。
“没有等太久，十分钟的样子。明天周六了，可以休息下。”
“是呀，不过我落下的课太多，下午可能得去图书馆。”
“没关系。”程遇之启动车子，“中午、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就好。”
“你就不怕跟我一个孕妇在一起，斩断你的桃花运？”张雨欣笑了，“我刚知道，我们来了个新老师，上翻译课的，很漂亮，刚刚大学毕业。你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我帮你联系联系。”
“什么时候喜欢做红娘了？我还在事业的变动期，不打算考虑这些事。”程遇之明明白白拒绝了张雨欣的好意。
“也是，程行长还年轻，工作又好，脾气又好，不用我操心的。”
“是啊，我这么多优点，可惜你还是不喜欢我呀。”
张雨欣愣了一下，程遇之突如其来的表白，她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他还喜欢她。
她倒是觉得很辜负他的好意。
张雨欣低下头，摩挲了下安全带，轻轻道：“程先生，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单亲妈妈。”
“可万千风景，也比不上我眼里最好的风景。”
“我其实没有打算再嫁人，程先生，我不想耽误你……”
“看把你吓的，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刚刚把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一些不好的话，我只是想，要不你就让我做你宝宝的爸爸，人前瞒过去就好，人后……随你。”
程遇之怕她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毕竟，对女孩子来说，那些话很难听了。
这还只是开始，以后她的宝宝如果也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呢？
“不好。”张雨欣摇摇头，很果决，“我不想耽误你，我也不会在意那些话的，其实也就是头一两年难熬一些，以后会越来越好，不是吗？宝宝会长大，他长大后也可以理解我。”
程遇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应该早就知道她会继续拒绝他的。
她心里头想什么，要什么，从来都是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就像他第一次对她表白，她也是婉拒。
她是注定了要为那个男人守一辈子了。
程遇之除了羡慕，依然还是羡慕。
“晚上想吃什么？”程遇之岔开话题，其实倒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她不接受他，他也可以对她好。
“嗯……”张雨欣想了想，水汪汪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吃火锅吧，好久没有去唐人街那家店了。”
“哦，火锅可以，但重辣不行，你答应我就带你去。”
“答应答应。”
程遇之将车拐了一个弯，往唐人街开去。
天色渐晚，芝加哥的高楼大厦慢慢儿隐没在黑暗的潮水中，四周路灯亮起，灯火辉煌。
晚上的时候，张雨欣没想到唐人街有一场烟火秀。
她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头一抬，忽然就看到窗外的天空中绽放出无数朵美丽的烟花。
五颜六色，比春花还绚烂。
张雨欣的位置正好在窗口，她刹那间就忘记了吃火锅，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这迷人的烟火。
烟火秀持续的时间很长，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啪”一声，在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姿势。
张雨欣很久没有看烟火了。
上一次看烟火秀，也是在芝加哥。
那时，陆海宁还在。
张雨欣看得有些入神，灯火映照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庞，窗外、窗内的画面就像是定了格。
瞳孔里是闪烁的晶亮，光芒在眼中跳动，记忆蜂拥而来。
他给予她的一切，早已渗透进骨髓，渗透进生活的细枝末节。
程遇之见她看得出神，没有打扰她，而是默默往她的碗里夹了她爱吃的肉。
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吃点东西，不然夜里头要饿。”
张雨欣回过神来，点点头。
烟火秀的时间很长，她在吃火锅时，烟火还在放。
余光里都是烟火的光亮，想忽视都难。
张雨欣摸了摸肚子，也算是带宝宝看了一次烟火。
“晚上想看电影吗？或者我带你去听歌剧。”程遇之问道，“不要告诉我，你想回去看书。”
“这几天有什么特别的节日吗？”张雨欣看着天空中的烟火。
“有……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
“什么？”张雨欣很少会过节。
“儿童节。”
张雨欣笑出声来，跟她还真是没关系了。
不过以后就跟她有关系了。
要是生个小丫头，她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她去表演节目。
想到这儿，张雨欣又温柔地摸了摸肚子。
宝宝爸爸那么优秀，宝宝也要像他爸爸才好，可不能学她。
“那我帮你决定，去看歌剧，明天你去图书馆看书，我接你。”
张雨欣也不想一直将自己闷在家中，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程遇之也是难得回来一趟，闲的时候一星期回一次芝加哥，忙起来差不多就要一个月、两个月。
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
张雨欣点点头，同意了。
吃完火锅，时间还早，程遇之就开车带她去了歌剧院。
芝加哥是个很繁华的城市，人口众多，经济也特别繁荣。
春风沉醉的夜晚，四处灯火迷离，南风吹在身上，没有那么冷，反倒是添了几分和煦。
歌剧院今晚上放的是《茶花女》，张雨欣来芝加哥一年多了，其实也没有享受过生活。
从前，白天上课，空闲时间做兼职、看书、做题。
如今有了宝宝，她倒想多带着他走走。
张雨欣很少看歌剧，陆海宁看。
他总是说她品味差，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泡沫剧。
她一生气就不理他了。
偶尔，他在客厅开电视看财经频道的时候，她还会故意去抢遥控器，将节目调到泡沫剧。
每到那时，陆海宁就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
他也不走，就默默陪她看泡沫剧。
她总是喜欢为这小小的胜利沾沾自喜，后来想想，不过是他让着她，什么都随她。
有一次陆海宁带她去歌剧院，她椅子还没坐热就睡着了。
甚至，为了找个舒服的睡姿，睡着睡着，她就睡到了陆海宁的大腿上。
醒来时，她一脸无辜看向他，他则是更加的无可奈何。
从前不经意的事情，如今再想想都是奢望。
黑暗中，张雨欣静静看着舞台。
这一次，她没有睡着，从头看到尾。
只是因为陆海宁不在身边，她要是睡着了，会没有安全感。
程遇之倒挺喜欢看，他比张雨欣看得认真多了。
散场时，他还和张雨欣讨论了一会儿剧情和演员。
和程遇之在一起，日子差不多也像这春风，万般和暖，安然而温柔。
走出歌剧院，程遇之陪她走了很长一段路。
“雨欣，以后在学校里要是受欺负了你得告诉我，我不能让你平白被人欺负。”临走时，程遇之还不停叮嘱她。
“不会的，没人能欺负到我，他们也就是逞一逞嘴皮子，不敢拿我怎么样。”
“逞嘴皮子也不行，那也叫欺负。”
“没关系，六月底就是期末考了，考试结束，我就不大会到学校，到时候也不太可能会见到他们。”
“你倒是看得开。”
张雨欣笑了笑：“不是看得开，是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哦。”
“是，是，跟你一比，我倒显得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起来。”
“没有，程行长是个行侠仗义的人。”
“你嘴皮子也挺利索。”
“所以我说，他们欺负不到我的。”张雨欣眯起眼睛，眸如星月，面如芙蓉。
月色下，她依然是最美好的模样。
程遇之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有时候想想，上天真是不公平，怎么就不让他先遇到张雨欣。
如果是他先遇到她，他有足够的自信觉得，她会喜欢他的。
他一直将她送到楼下，像从前一样。
张雨欣上楼时，张管家已经在等她。
小乖依然寄养在蔡阿姨那里，蔡阿姨喜欢小乖，都不舍得还给她了。
蔡阿姨经常夸小乖聪明，还经常说主人聪明，养的小宠物也聪明，夸得张雨欣怪不好意思。
“张小姐，回来啦，晚上和程先生吃了什么？”张管家笑着问道。
“火锅，身上味儿是不是特别大。”张雨欣也笑了。
“去洗个澡，我给你炖了燕窝，等会儿来吃。”
“辛苦张管家了。”
“热水都放好了，去洗澡吧，我今天把婴儿房也打扫好了，就等宝宝出生了。”
“这么快呀，宝宝还早呢，起码还要在我肚子里赖八个月。”张雨欣低下头，怜爱地看了看微微隆起的腹部。
这种感觉和六年前一样。
只不过六年前的那个孩子，她没有保护好，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她宝宝的。
“小心地上滑，不过我买了防滑垫，应该没问题。”张管家叮嘱，“有什么事叫我，别硬撑着。”
“好。”
张雨欣抱着睡衣进浴室洗澡。
张管家看到张雨欣的气色终于好了很多，人也胖了些。
她可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认识程遇之一家，她知道晚上肯定是程遇之送张雨欣回来的。
虽然她是陆海宁的管家，但……她私心里觉得，张雨欣要是能嫁一个对她好的人就好了。
她觉得程遇之就很不错。
只可惜，张雨欣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她心疼张雨欣，不想看到她以后一个人独自抚养孩子。
单亲妈妈承受的压力是一般人没法想象的，不仅仅是物质上，更多的是精神方面。
她想，如果张雨欣能嫁给程遇之，陆爷也一定很欣慰。
陆爷定然不想看到张雨欣过得这么辛苦，孤苦伶仃一个人。
张雨欣洗完澡，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吹头发。
她看着外面的星空，默默听着吹风机的声音，窗外夜色撩人，她的心口却如止水。
吹了头发，吃了燕窝，张雨欣回到自己卧室。
她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胖了。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脸颊看上去红扑扑的。
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肩上，她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处。
周一要去医院做检查。
可能不是第一胎的缘故，张雨欣没有初次怀孕那么紧张，但还是同第一次一样，很兴奋。
如果陆海宁在，他会陪她去医院吗？一定会的。
“海宁，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等宝宝生下来，你要来看看他呀。”
张雨欣走到床边，进被窝，拿起一本故事书。
她每晚都会给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不管多忙，这都是她要做的事。
宝宝这几天很乖，她孕吐的反应好了很多，只有早上起来会吐一会儿，其他时候，这个宝宝都很听话。
这样看来，二宝比小混蛋还是听话一些的。
夜色朦胧的夜晚，她轻柔的嗓音在卧室里响起。
想小混蛋了，想陆海宁了。
（程先生这么好的人，也是可遇不可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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