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任听天命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陆海宁的公寓。
只不过，她没想到——
刚走出公寓，还没有到小区门口，一群记者纷纷涌了过来，像潮水一般！
张雨欣慌了一下，肩膀上背的包差点落下。
她哪里见过这么多记者，真得就像是一只又一只蜜蜂。
张雨欣赶忙往后退，退到一个墙角的位置，背靠白墙，护着肚子，她的眼底都是慌张、仓皇的神色。
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
一个又一个记者举着话筒，一看到她出来，纷纷往这儿跑。
嘈杂的声音很刺耳，一个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有男声，有女声，有中文，也有英文。
头顶上的太阳白花花地晃了一下，张雨欣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心口沉了沉，她努力让猛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慌乱中，她屏住呼吸，眯起眼睛看向人群。
“张小姐，请问您为何会出现在james集团分公司总裁evan所居住的小区？”
“张小姐，此前有传闻说您和分公司总裁是情人关系，您作何解释？”
“张小姐，我们从法院处打探到一则消息，说您窃取分公司绝密资料，涉嫌泄露信息，分公司副总裁alice已经将您告上法庭。”
“张小姐，早前就有消息说evan和alice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您此次插足，算不算第三者？”
“……”
一个接一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像凶猛的潮水往张雨欣涌来，张雨欣完全招架不住。
原来是冲她来的。
她哪里被这么多记者在光天化日之下拷问过，双腿有些发软，眼神有些虚。
倒不是心虚，而是她没有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
“张小姐，既然传闻如此丰富，那您是打算澄清还是坐实？”
“张小姐，冒昧问一句，您肚子里的孩子和分公司总裁是什么关系？”
张雨欣冲黑压压的人群莞尔一笑，一堆话筒向她压了过来。
眼前哪里还看得到别的风景，只有人，数不清的人在晃动，就像是一大片乌云遮住了丽日。
“抱歉。”张雨欣靠着墙壁，护着孩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和分公司总裁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关系，你们去问总裁比较好。”
“那张小姐，您怎么解释你在这个小区出现？”
“这个小区对陌上人上锁了吗？既然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出现？”张雨欣淡淡一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你张小姐，听说你涉嫌出卖公司信息，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那是我和公司之间的事，我想，公司董事会会还我一个清白。是真是假，各位过些天看报纸自然就能知道，不必为了一个连事件来龙去脉还弄不清的事把我堵在墙角，是吗？”
张雨欣的眼底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努力压住心里头的紧张和不安。
尽管如此，心还是在怦然直跳。
“那张小姐，你个人对evan总裁是什么感觉？”
“evan总裁认真、负责、用心，是一个很有独特魅力的男人，担得起公司重担，而不会将公司事务置之不理，成天吃喝玩乐，只顾勾心斗角。”张雨欣淡淡道，嗓音里带着不明的意味，“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合格的上司。”
“张小姐，那你认可evan总裁和alice小姐的未婚关系吗？”
“我认可不认可，很重要吗？幸福和稳固是任何人都拆不散的。”
张雨欣尽力稳住情绪，挑了几个问题做回答，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慌张。
“那张小姐，既然evan总裁在你眼里是一个完美的人，那你就没有对他产生过爱慕之心吗？”一个黑发黄皮肤的年轻女记者逼问。
张雨欣笑了：“人都是不完美的，我也从来没说他就是个完美的人。我欣赏他的完美之处，那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张小姐，你会跟alice小姐公平竞争吗？”
“竞争？感情的世界里为什么会出现‘竞争’这种杀伤力很大的词？”张雨欣笑了，“看来，小姐你还没有谈过恋爱。”
记者被张雨欣一个反击，愣了愣，脸色绯红。
“抱歉，我接个电话。”张雨欣低下头，拿出手机。
手机没响，她是故意的，她不想再应对这种场面。
她打了电话给远在德国的陆海宁。
他说，遇到事情第一个要找他，找于康也不行。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种时候找他有什么用，不过她要是没找他，等他后天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生气。
“怎么了。”陆海宁接起电话。
“我被记者围住了，给你听听。”张雨欣开了免提。
记者的提问声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有些人甚至想对张雨欣拉拉扯扯，还好有保安过来。
开了一会儿免提，她又把手机搁在耳边：“听见了吗？”
“我知道了。”那头，挂了电话。
张雨欣叹息。
她收起手机，微微一笑：“各位，虽然已经过了夏季，但秋天正午的太阳还是很烈，能不能看在我是孕妇的面子上，让我离开？”
记者哪里肯罢休，连连发问，且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张小姐，听说你只是公司的实习生，却负责了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这算是潜规则吗？”
张雨欣讪笑，天下记者都是一个本性。
她淡淡道：“有一句话叫‘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我有这个能力负责公司的项目，这跟我是不是实习生有什么关系呢？实习生也不代表就是经验浅、做事鲁莽，希望诸位都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人才是。”
“那张小姐，你会选择继续留在james集团芝加哥分公司吗？如果留下，你怎么跟alice小姐相处？”
“我对工作一向认真、问心无愧，更何况我现在在的公司是一个公平、公正、善于用人的公司，能在这样的公司里工作，我很幸运，我当然不会离开。至于alice小姐，她是我的上司，跟上司怎么相处，大家参照自己平时的工作情况，就可以了是吗？”
张雨欣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是这午后吹过的一阵清风，耐听而舒服。
从前遇到这种事，她肯定是会吓得六神无主，然后眼睛红一圈，紧张又不安，甚至会哭。
而如今，她已经能独当一面。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也许，只有在他面前，她还是个小女孩。
因为，也只有他在时，她才不用自己站在风雨里。
他，可以替她遮住所有的风风雨雨。
记者的问题还在往她这儿涌，都是些很敏感，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但她还是挑了几个，平静而从容地回答了。
她不会拂了陆海宁和江瑶的任何面子，也不会给公司抹黑，更不会带有任何怨气。
该处理的，后面都会处理，但此时此刻，她只需要镇定。
烈日当空，她的鼻端沁出几滴汗珠，澄澈的眼底也有了几分灼热难耐。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她没有等太久，于康就带了保镖过来，将她带走。
黑色的迈巴赫是陆海宁的车。
老杨开车，于康和张雨欣坐在后面。
“给，喝点水。”于康递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给她。
“谢谢你，于助，你来得很及时，要是你还没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张雨欣笑了，眉眼弯弯如新月。
“是吗？我看你应付得挺好，可不比公关部的差。”于康笑道，他见张雨欣脸色未变，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他还以为他过来后，会看到一个很难堪、很紧张的她，甚至被那群记者刁难。
“那是不是我以后在秘书部混不下去，可以调去公关部？”张雨欣揶揄道。
“我看你不管去哪个部门，都有前途。”
“那可不行，比如技术部，我可弄不来。”张雨欣喝了一口矿泉水，和于康闲聊着。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还是头一次应对这种事情。
不过好在那群记者还算有素质，没有人对她做出难堪的举动。
“正好是饭点，还没有吃饭吧？我带你去吃饭，总裁刚刚在电话里交代我了。”于康笑道，“总裁对下属很关心。”
张雨欣的脸色窘了窘，嗓音一顿：“于助……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总裁住的小区吗？”
“我不是八卦的人，我只认工作和能力，这一点，我随总裁。”
“你们总裁……不如你。”张雨欣促狭道。
“什么？”
“没什么。”张雨欣没有再往下说。
陆海宁那个人，可是带私心的，哪有于康这么正大光明。
而且，陆海宁小心眼、爱计较、会吃醋，哪有于康大度、开朗、随性。
“接到总裁电话的时候吓到我，我真怕那群不要命的记者会对你做出什么来。”于康道，“还好，还好，毫发无损，我可以跟总裁交代了。”
“我没事，好好的。”
“没事就好。”于康点点头，想起刚刚张雨欣的从容和气质，忍不住感慨，“雨欣你以后跟着总裁，前途无量。”
张雨欣笑了：“又拿我开玩笑，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能养活我宝宝就好。”
于康倒是很欣赏张雨欣的态度，要是搁别人遇上这种事，这会儿怕是很生气。
“雨欣，今天这事我会帮你处理，你不用管。”于康道。
“谢谢你，于助，自从遇到你，你就一直都在帮我。”
“都是同事，应该的，不过这件事涉及到总裁，到时候总裁肯定也会插手，如果有人造谣，总裁绝不姑息。”
“清者自清，那我就不操心了，都让总裁去处理。”张雨欣笑道，“谁让总裁人好。”
“是，你不用操心，把该做的项目做好就行，总裁不会让你吃亏。”
张雨欣的眼底闪过清清浅浅的朦胧，她看向窗外，眼底是不明的意味。
分公司是江瑶的分公司，董事会也都是江瑶的人，如果陆海宁执意袒护她，她势必会牵扯到他。
外头阳光很好，清风怡人，四周树木的叶子已经在渐渐变黄，风一吹，枯叶旋下，静静落地。
秋天到了，万物肃杀。
没说话的时候，张雨欣就喜欢看着窗外，看着路边的风景。
陆海宁出差的第二天，她就想他了。
心里头，她已经无法承受和他的每一次分别，就算是几天的分别，思念也会像潮水一样将她湮没，一颗心如浮萍，起伏不定，飘摇无依。
只有见到他，她才心安。
好在，这样的思念只是短暂的，再不会像清明节那一次一样，她以为是生离死别。
芝加哥的街头干净清爽，人不多，马路也很宽阔。
车子急速行驶着，于康带她到一家东南亚餐厅吃饭。
餐厅是古朴素雅的装修，走廊上是黯淡的纸灯笼装饰，幽静恬淡，一进去就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我和总裁来这儿应酬过一次，总裁还比较喜欢这儿。能让总裁喜欢的地方，应该不差，我就带你来了。”于康笑着带她去包间。
“喜欢，装修很漂亮，环境也好。”张雨欣四处看着。
“来，坐。”于康替她拉开椅子，泡了茶。
这顿饭，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谈。
于康偶尔会接几个电话，比张雨欣要忙很多。
“于助，问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张雨欣喝着茶，笑道，“你怎么看总裁和江总。”
于康弯唇，笑了：“这可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都是我上司，我如果在你面前都夸一遍，你心里头肯定得认为我这人虚伪。”
“那就我先说？”张雨欣的脸庞在灯光下白皙红润，眼底是熠熠光泽，“我倒是不怕得罪人的，更何况是跟于助你闲聊，很多话，我就随便说了。”
于康喝了一口茶，看着镇定从容的张雨欣：“你先说说，我听听。”
“嗯……在我眼里，总裁是个严谨、沉稳、谨慎，对待任何事、任何人都很认真的人，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好的事，至少在商业上如此。而江总，并不是个很会打理公司的人，她对金融、商业并不上心，很多时候，她连总裁的左膀右臂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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