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康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一片宁静。
于康问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说是好好思虑过。
有些想法在心里头生了根，发了芽，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儿往外长。
陆海宁闭目倚靠着座椅，任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庞上。
高楼上很安静，偌大的办公室里听不到一丝杂音，安静得恍如隔世。
每当闭上眼睛时，总会出现张雨欣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庞，她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笑容满面，仿佛不知忧愁。
陆海宁唇角上扬，长睫毛微微翕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起电话拨了秘书部。
“您好，秘书部张雨欣。”
“……”他扬了扬唇角，没开口，眉梢间是愉悦的神色。
“您好。”那头的张雨欣正忙着，也没看电话号码。
“白痴。”
“……”张雨欣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拉过电话机看了一眼，妈的。
她以为是谁呢。
“总裁，我很忙。”
“我想你了。”
张雨欣心口一颤，如有融融阳光氤氲开，她笑意盈盈，脸颊绯红：“不是早上刚见过。”
“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在我身边工作。”
“那你还有心思工作吗？”
“你试试呢。”
“别，我忙着呢，没空哄公子哥开心。总裁，饿了的话就叫吃的，渴了的话就自己倒茶，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啊，我要处理一份投资报表，这万一要是弄错一个数字，可就是几千万的事，我玩不起。”张雨欣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我是公子哥？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什么。”
“……”张雨欣服气，“我挂电话了。”
张雨欣真得把电话挂了。
一个幼稚的男人。
“能耐了。”陆海宁眼底都是愠怒的痕迹。
再打过去，张雨欣已经死活不接。
张雨欣继续工作，把这事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工作做完，她还得去HR那里取实习报告，找个时间还得去一趟学校。
她哪里有空搭理陆海宁。
下午茶时间，她抽空给陆虎隆打了一个电话。
“小隆隆，回家没有，在做什么？”
“还没回家，在教室里写作业。”
“你那儿很晚了吧？谁来接你？怎么还不回家？”
“司机叔叔，路上有事耽搁了。”
“小隆隆最近乖不乖？有没有认真写作业？”张雨欣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嗯，乖。”那头，不是很激动，也不是很开心，平平静静的。
张雨欣一愣。
原以为会听到小家伙兴高采烈的声音，会迫不及待地喊她“九九”，会像小话唠一样跟她说很多很多话。
可是，没有。
“小隆隆，不高兴吗？”
“没有不高兴哦。”
然而，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就算是早早成熟、懂事的陆虎隆也不会掩盖情绪。
张雨欣轻而易举就听出了他的不开心。
他是真得不开心。
“小隆隆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吗？叔叔什么时候来接你？”
“老师来了。”那头，小家伙忽然喊了一声，准备挂上电话。
但，年轻的女老师眼疾手快，抓过陆虎隆的手机，没有按断。
“您好，您是陆虎隆小朋友的家长吗？”年轻的女老师一口流利的英文。
张雨欣不知道该怎么承认，但还是点点头，应了：“我是，陆虎隆在学校听话吗？”
女老师往教室外走去，嗓音平静，又有些无奈：“陆虎隆小朋友很听话，跟同学也比较友好，但他不喜欢参加班级和学校的集体活动，这一点不太好。小孩子的话，还是要多融入群体。”
“他没有给老师您添麻烦吧？”
“没有，陆虎隆小朋友很乖，很听话，我们老师都很喜欢他。”
“那他……学习成绩还行吗？”
“他很聪明，也很认真，虽然现在成绩不算拔尖，但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老师说话很委婉，可张雨欣听出了端倪。
也就是说，陆虎隆学习成绩并不好。
怎么会不好……小隆隆那么聪明，怎么会不好。
他三岁的时候就会很多小学生才会的东西，怎么会不好。
张雨欣不相信。
“老师，您跟我明说吧，陆虎隆学习成绩是不是不太好？”
“既然您是陆虎隆小朋友的妈妈，那我就明说了，上次的小测试中，陆虎隆小朋友的成绩是第三十五名，班上一共四十个小朋友。您很忙吗？要是有时间，多陪陪小朋友，我看每天接送小虎隆同学的都是一位司机。”
张雨欣愣了愣。
小隆隆那么聪明，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他在天海市上幼儿园的时候，一直都是班长呢！
“老师，麻烦您有什么情况就打电话告诉我，您给我一个手机号码，好吗？”
“好。”女老师报了一串号码给张雨欣。
张雨欣连忙拿笔记下。
女老师又跟张雨欣聊了一会儿，虽然女老师态度和蔼，脾气很好，说话也很委婉，但张雨欣还是从老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陆虎隆在班上很不合群，不爱参加活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写作业。
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他也不做，以至于手工课一直都是零分。
张雨欣很着急，这样可怎么行啊。
挂上电话，张雨欣一个在窗口站了很久。
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张雨欣又打了电话给陆虎隆。
“小隆隆，作业写完了吗？回家了吗？”
“叔叔来了，我要回家了。”
“路上要小心，我们小隆隆最乖了对不对？”
“嗯，乖。”
“小隆隆，什么时候期中考试？”
“下个月。”
“下个月呀，能考第一吗？”
那头，不吭声了。
张雨欣心口一拎，从前在天海市的时候，她问这种问题，陆虎隆总是自信满满“可以的哦”。
“考不到。”陆虎隆开口。
“我们小隆隆最厉害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不会考不到的。小隆隆，这样，咱们期中考试考到班级前十，九九就送你一个礼物，好吗？”
那头，还是不吭声。
“以后晚上，九九给你辅导功课，好吗？就今晚上，今晚上就开始，回家后，你把视频打开，有不懂的，九九都教你。”张雨欣循循善诱道。
陆虎隆被说动，他抓着手机点头：“九九对小隆隆很好……”
张雨欣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九九不对小隆隆好，对谁好，小隆隆是九九的小可爱、小宝贝。”
那头害羞了一下：“九九，我爱你。”
“九九也爱小隆隆，好了，亲一个，乖乖回家，注意安全，咱们晚上见。”张雨欣隔着手机亲了陆虎隆一口。
一想起小家伙，张雨欣的心里头就会泛起一阵阵柔软，满脑子都是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小模样，她至今都记得和他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那时候的小家伙背着一只大黄鸭的小书包，矮矮小小，站在马路对面，一口一口欢快地叫着她“九九”，还要搂着她睡觉。
挂上电话，张雨欣查看了去伦敦的飞机票。
趁着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她可以去看看小隆隆。
月份再大点，她就没法出远门了。
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担心，她怕小隆隆变成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
查完飞机票，她收到陆海宁的短信：晚上一起吃晚饭？
张雨欣回道：不了，我今天想早点回家。
陆海宁：我送你？
张雨欣：我自己回去就好。
陆海宁：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雨欣回了他一个“咧嘴笑”的表情，收起手机。
秋天的夜晚来的很早，下班的时间点，天已经蒙蒙黑，四周枯叶飞舞，地上铺了一层金黄色的落叶。
人踩在树叶上，叶子发出“吱呀”的声响，听来仿佛深巷传出的二胡声，带着秋日独特的萧瑟。
下班后，张雨欣匆匆忙忙回家，没有逗留，更没有加班。
回到家，她从陆海宁给宝宝买的礼物里挑了几样打包好。
“张管家，明天帮我把礼物寄给陆虎隆小同学。”张雨欣笑道。
“好，张小姐想小少爷了吗？”
“想啊，朝思暮念地想，改天找个时间，我去看他。”
“张小姐，要不还是等生完宝宝？你现在真得不方便行走，长途飞行会很累。”
“我有分寸，我会考虑好。”
“想去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好呀。”张雨欣同意，“过两天产检的话，Evan陪我去。”
“张小姐，我想了很久，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担心这个事。我总觉得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有钱有权有地位还是单身，他……怎么会看上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张小姐，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是不是居心叵测。张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热恋中，肯定听不进我的话，但你也该想一想这个问题的。”张管家忧心忡忡。
张雨欣笑了笑：“他对我有感觉。”
“张小姐，这样的男人情商和智商都不低，怎么会凭感觉说话、做事，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张小姐，他在骗你。”
“他？他傻呀。”张雨欣娇嗔道，“他是个傻子。”
张管家听到张雨欣亲昵的语气，摇摇头。
看来，她再怎么劝，张雨欣都不会改变心意。
都说恋爱中的人双商会下降，张雨欣现在又是恋爱又是怀孕的，张管家可真是担心。
张雨欣把玩具打包好，还特地放了一只小飞机进去，那是陆虎隆最喜欢的玩具。
没来得及洗澡吃饭，张雨欣匆匆忙忙打开视频。
伦敦已经十一点多，也不知道小家伙睡了没。
“九九！”小家伙抱着平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宝宝在等你。”
张雨欣笑了，小家伙真可爱，穿着天蓝色的小睡衣，皮肤又白又嫩，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怎么看怎么耐看。
张雨欣不由感叹，基因好就是不一样。
跟陆海宁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好看得很。
张雨欣也抱着平板，冲小家伙挥挥手：“以后不可以睡这么迟，下不为例。”
“唔，下不为例。”
“小隆隆，有不会写的作业吗？九九教你。”
陆虎隆念了几个不会做的题目，张雨欣耐心地听着，耐心给他讲。
陆虎隆很开心，抱着平板跟张雨欣不停地聊啊聊，没问题也找了一堆的问题，反正就是不想离开。
“小隆隆为什么不喜欢手工课？”
“不好玩。”
“不好玩也要上，那是跟同学打好关系的一种方式，大家一起做手工，会很有意思的，对吗？”
“我要跟爸爸一起做。”小家伙鼓起腮帮子，长睫毛轻轻翕动，“手工课要家长帮忙完成的，爸爸又不陪我，我才不要上。”
“让师公陪你，或者司机叔叔，小孩子要听话。”
“不听。”
“九九的话也不听了？不乖哦，不乖的话没有糖吃。”张雨欣连哄带骗，“你要是听话，等小宝宝生下来，让他叫你‘哥哥’，开心吗？”
“我要当哥哥了吗？”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九九生个小宝宝，小宝宝就快出生了。”
“只有听话才可以当哥哥？”
“是的，小宝宝只喜欢听话的哥哥。”
那头，陆虎隆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张雨欣目不转睛看着小家伙，这小家伙，连皱眉的样子都跟陆海宁一模一样。
“好吧，那小隆隆答应九九了，九九也要答应小隆隆，生了小宝宝给小隆隆抱。”
“好呀，一定给你抱，你也要给小宝宝做个好榜样。”张雨欣看着视频那头的陆虎隆，真想把他抱到怀里来亲一口，小孩子真是好哄呢！
又白又嫩的小家伙，真可爱，像只小包子。
因为伦敦已经很晚的缘故，张雨欣没有跟他说太久。
聊了会天，陆虎隆明显比之前那会儿开朗多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多久，他又变成了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还跟张雨欣闹了会，咯咯笑个不停。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柔纱轻曼，月华如练。
秋日的晚风裹挟着枯叶的芬芳，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带着舒畅和轻缓，窗外还有悠扬的小提琴声。
道了“晚安”后，陆虎隆才依依不舍关上视频，张雨欣也收好平板。
这样的夜晚，让人心神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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