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欣性子倔，里面的两个男人都知道。
而她，还怀着孕，谁都不可能忍心让她站在外面。
果然，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程遇之拉开门。
张雨欣抬头，正好对上程遇之的眼睛——
他像是刚刚发了一通火，双眸通红，但在见到张雨欣时，眼中的怒火都化作了春风般的温柔。
程遇之只穿着一件起了皱的墨色衬衫，袖口捋到手肘处，领带凌乱不堪，领口的两颗纽扣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
他的唇角有点点血迹。
张雨欣吓了一跳：“受伤了？”
“没事。”程遇之脸色从容。
“遇之，听我的，你先回去。不管怎么说，这儿都是他的办公室，趁着还没有任何风声传出去，你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别的……等会再说，好吗？”
“雨欣，他这么对你，你还给他留面子？”程遇之的眼底是波涛汹涌的怒意，平日里的儒雅也都被愤怒替代，“我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做出那种事，我没在全公司面前揭穿他，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张雨欣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抬头看向他：“遇之，你听我一次，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我不可能回去，你怀着孕，他把气撒你身上，你孩子还要不要了？”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他有理性。”
“雨欣，只要有一丝危险，我都不会拿你来赌！你回去，或者，我送你回去！”程遇之不肯让她进去。
“遇之，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上司，又跟我同在芝加哥，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要真对我心怀不满，或者真得容忍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在纽约也不会有任何办法。所以，躲避永远不是事。”
“他现在根本没理性，他就是个人渣。”
张雨欣笑了笑：“我会解决，相信我，遇之，你先回去，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雨欣，你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透他的真面目？雨欣，你知道他今天……算了。”程遇之欲言又止，双拳紧握，他的眼里始终透着怜惜和紧张，“雨欣，你有男朋友的时候我没想过打扰你，可你跟这种人在一起，能幸福吗？雨欣，你说句话。”
张雨欣看着程遇之，脸上依然是浅淡的微笑：“我和他的事，我会好好解决的。感情，本来就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是非’来评价，如果任何感情都那么简单，这世上似乎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我和他，也如此。”
“雨欣，既然你执意要自己解决，我会尊重你。”程遇之淡淡道，“不过，既然如此，那我有必要告诉你他今天做的事，你有知情权，而不是事后被他骗！”
张雨欣知道，程遇之脾气好，尤其对她，什么都听她的，很尊重她。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都很相信程遇之的原因。
事实上，他也没让她失望过。
高高瘦瘦的程遇之站在她的面前，依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在面对她时，他身上的暴戾也悉数散开，那熟悉的温润和斯文气质又扑面而来。
张雨欣点点头：“你说。”
她看不到办公室里的场景，但她也不急着进去。
“我们银行和James集团纽约总部有业务关系，今天，我陪同总部的财务人员过来，见到了他，还有你们公司副总Alice。”程遇之嗓音平静下来，“我这才知道，原来Alice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今天，他们有肢体接触，Alice还收到了他送的玫瑰花。雨欣，他这是置你于何地？”
张雨欣屏住呼吸，听着，听得清清楚楚。
她静静看向程遇之，道：“我心里有数了。”
程遇之知道张雨欣聪明、懂事，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
他见到了那个Alice，也跟那个女人聊了很久财务和金融上的问题，那个女人一知半解，而且态度倨傲，不理人是常态。
那个Alice，哪里比得上张雨欣半点。
也正因为来了一趟分公司，他才知道，这个Evan是靠着Alice才坐上总裁位置的。
靠女人的男人，能有多少操守？
这种男人，怎么给的了张雨欣幸福？
“遇之，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张雨欣神色很平静。
“雨欣！”程遇之激动地搂住她的肩膀，他最见不得她这副平静从容的样子，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你在这里受了欺负，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我今天没来这个公司，你是不是一直都不会告诉我？”
“遇之，没事，真没事，我自己感情的事，我会处理好。”
“是不是受了很多伤害？”
张雨欣笑了笑：“没那么严重。”
“我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程遇之的眼底是款款柔情，就连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宛如淙淙流水。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那双眼睛，充满杀气。
张雨欣轻轻推开程遇之的手，笑道：“我都清楚了，你回去，后面的事，我可以解决。”
“真得可以吗？”
“嗯。”张雨欣点点头，很坚定。
程遇之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劝，他一向很尊重张雨欣。
就比如张雨欣说她有男朋友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争夺，而是成全。
张雨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程遇之：“给。”
“谢谢。”程遇之接过，目光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胸口的波涛也渐渐平息下来，情绪慢慢儿变得和缓。
“伤成这样。”张雨欣叹了口气，“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这儿我会处理，你暂时先不要来公司。”
“放心，我不会把事情闹大，让你难堪。”程遇之考虑得很周全。
事情要是闹大，对张雨欣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她势必要被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谢谢，我知道你懂我的想法。”
“雨欣，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别委屈自己。”
张雨欣明显感觉到今天程遇之的情绪波动很大，没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话也不多的男人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要说陆海宁脾气爆，打架，她没什么好吃惊的。
但程遇之，他哪里是那种会打架的人，不吃亏才怪。
她自然得把程遇之先劝走，免得他们再次发生争执。
“遇之，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晚点我再跟你说。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蔡阿姨，还有小乖呀。”张雨欣尽力稳住程遇之的情绪。
“嗯。”
“我今天做了一种新的椰子油泡芙，很香，味道也很独特，刚做好没多久，估计还热乎乎的。你去我家拿，张管家在家呢。”
“好。”程遇之点点头，“雨欣，我先离开，你一定不要委屈自己。”
“不会的，我是那种很好欺负的人吗？当然不是了。”
这一次，程遇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不是……
是个人都欺负她。
“好了，消消气，回去吧，嗯？”张雨欣劝道。
哎，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操心，跟孩子似的，比小虎隆还难哄。
“嗯。”程遇之看向她，眼底是坚定和温柔的神色。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在美国各地出差，这一次回到芝加哥，也是匆匆忙忙。
好久没见，她也没胖多少，倒是脸色，有些苍白。
张雨欣挺着大肚子，有点撑不住，腰酸酸的。
她就像是个劝架的家长，这种角色，往往里外不是人啊，张雨欣感慨无比。
“我走了。”程遇之的眼底是依恋和不舍。
“外面雨大，天也黑了，路上小心。”
“嗯。”程遇之点点头。
他让开一条路，转身进办公室拿了掉落在地的西装外套。
他把外套挂在臂弯上，从张雨欣的身边擦过，他停了停脚步，最终……离开。
随着程遇之的脚步声走远，张雨欣也抬头看向了办公室里。
刚刚被程遇之挡着，她什么都没看见，这下子一看，吓了一跳。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片、文件、杂物，满地都是，都没有站脚的地方！
再往四周看了看，张雨欣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陆海宁。
心口忽的加速跳动，她错愕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陆海宁手臂上、脖子上、胸口处青一块紫一块，衣服凌乱褶皱，衬衣纽扣被扯掉好几颗，露出受了伤的肌肤。
他的嘴角边尽是血迹，手背上也有干涸的血！
张雨欣瞠目结舌，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陆海宁……竟然比程遇之伤得严重多了。
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是程遇之的对手？
心脏，加速跳动。
一种刺痛感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就像是燎原之火，不过是一瞬间，她的四肢百骸里就都是难以呼吸的疼痛。
眼前的陆海宁颓然、不堪，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
张雨欣在陆海宁的眼中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深邃，那双通红的眼睛不减锐利，眼神如锋芒。
她错愕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总裁。”
她和他隔得不远，地上是凌乱的纸张和文件。
陆海宁坐着，张雨欣站着。
外面的雨在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窗户上，窗外是雨，窗内是雾气。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微妙，空气中有香烟的味道，也有丝丝鲜血的腥味。
“对不起。”张雨欣站在他对面的位置，一直看向他，“我不知道遇之今天会来公司，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替他跟你道歉。他如果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我跟你道歉。”
陆海宁没开口，薄唇紧抿，那双眼睛逼视着她。
他虽然受了伤，但身上那矜贵、冷漠的气场却丝毫没变。
“总裁，遇之为人你放心，尽管他今天在这儿闹了一场，但他不会把这种事大肆宣张，不会影响总裁您的名誉。”张雨欣静静道，“对不起，我替他跟您道歉，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张雨欣一个人在说话。
刹那间，空气很是沉寂。
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雨欣说了很多话，陆海宁也无半点回应。
她双手交错在一起，有点不自在。
“总裁……”
“张雨欣，你还真不缺替你出头的男人。”陆海宁打断她的话，语气里是暗讽，“一个男人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你也是挺厉害。”
张雨欣一怔。
她的眼底是涌起的波澜，水纹浮动，不怎么平静。
“他今天是冲动了点，他平时并不会这样。”张雨欣淡淡解释，“他没有那么多情绪，他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我。”
“出去！”
“你……”张雨欣睁大眼睛看向他，错愕。
“我让你出去！”陆海宁抬高嗓音，脸色不怎么好看。
“我让于康来帮你收拾办公室，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你就告诉程遇之去，他不是很心疼你吗？让他抱着你，你会很舒服！”
“陆海宁，你没打算跟我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我让你出去，听不见？”
“听见了。”张雨欣的脸上是难堪的神色，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嘴唇有些发白。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
没有再说一句话，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淡淡道：“你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才好，可能你也不屑跟我有交集。有时候，我也挺无奈的。”
说完，张雨欣离开总裁办，缓步往电梯口走。
从前的陆海宁沉稳、大度、从容，遇事处变不惊，极少有这种阴晴不定的情绪。
张雨欣叹了口气，从前始终是从前，他不可能再想起以前了。
心口，一点点揪痛，如有一只手抓着，越勒越紧。
彼此冷静冷静也好，还有三个多月，她就要生宝宝了，这个节骨眼，她不想有任何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电梯升上来，张雨欣进去，离开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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