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很暖和，在她差点快要睡着的时候，张管家喊了起来：“张小姐，你的电话响了好几次。”
她强打起精神：“我就来。”
“好。”
擦干身上的水，张雨欣穿着拖鞋出来。
张管家已经做好晚餐：“张小姐，也不知道是谁给你打电话，挺有毅力，一直打，我都记不得打了多少遍了，可能是有急事找你。”
张雨欣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陆海宁的电话。
她关上卧室的门，走到窗台边，等着他下一通电话打来。
果然，没有出两分钟，来电显示上出现了“总裁”两个字。
“雨欣。”那头，声音有些嘶哑。
“我在。”张雨欣平静地抓着手机。
他那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她听来，更像是纵欲后的无力。
而实际上，他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无力：“今天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行程，明天我就从纽约回去，我刚把审批书拿到。”
“嗯，我知道了。”
“别想我，好好吃饭，嗯？”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晚饭。”说完，张雨欣主动挂了电话，声音有些抖。
睁眼闭眼，都是某些翻云覆雨的场景。
张雨欣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经意又触及到早上没有来得及删的短信。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了，她点开那份视频，又看了一遍那场景——
如梦如幻的舞池，有气球，有鲜花，有绸带，五光十色，灯光迷离。
江瑶的礼服很漂亮，她那混血的五官也很精致，同样，她的舞蹈也很美。
她就是整个舞台的中心、焦点。
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美人，别说男人会动心，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有爱美之心。
她哪里能要求陆海宁太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他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男人喝了酒，很多时候理性就会淡化。
其实，就算陆海宁没有失去记忆，她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他什么。
她毕竟也不是明媒正娶的陆太太。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稍稍一盘旋，心口那地方就会痛一下，像针扎一样。
偶尔，她也会口是心非吧。
丢下手机，她出去吃饭。
张管家真得就做了一大桌子菜，热腾腾的，很香。
“张小姐，中午没有吃多少，晚上一定要吃饱才行，不然夜里头会饿醒。”
“好。”张雨欣点点头。
“脸色不太好，谁打电话给你了？”
“哦，一个同事，文件找不到，很着急。”
张管家明知她在骗她，却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问。
这一顿晚饭，张雨欣倒是很认真在吃。
她是真饿了。
就算她不吃，宝宝还要吃呢。
虽然肚子里的小家伙跟她一样没名没分，可她不能在其他方面委屈他。
张管家见她胃口还不错，这才松了气。
张雨欣端着饭碗吃着饭，脑子里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吃得不少，直到吃饱了才放下筷子：“张管家，我吃完了，我先回房。”
“张小姐，不出去走走吗？”
张雨欣笑着摇摇头：“不了，还有点事要做。”
“你们公司真不省心，都休假了还让你工作，没见过这么没人性的公司。”张管家不由吐槽一两句。
张雨欣进卧室后，哪里有睡觉的心思，她坐在阳台上，看着外头暗沉沉的夜色和明亮的星空。
这里的夜晚没有陆宅的好看，她有点想念陆宅那宽敞的天台。
那个天台，是观看夜空最好的地方。
她穿着睡衣坐在藤椅上，手头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其实，哪里有什么工作的心思。
她把笔记本丢在一旁，懒得做事。
她真想就这样在阳台上坐一夜，听听风声，要是好的，起码心神安宁。
手机，忽然在突兀的安静中响起。
张雨欣低下头看了一眼号码，江瑶的。
她笑了，怎么还有心思跟她打电话呢？
张雨欣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这种美国土生土长的小公主扯上关系，是啊，她的圈子大多都是平凡人而已。
一只手攥着毛毯，一只手按了接听键。
“江小姐。”张雨欣先开了口，语气平静。
“张雨欣，发给你的东西，都看见了？”
“我不瞎。”
“哦，我还以为你会装瞎，打电话给你也没别的什么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虽然是在美国长大，但我骨子里传统又保守，我和Evan既然有了夫妻之实，他肯定是要娶我的，明白吗？不然，我爸爸和我爷爷都不会放过他。”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Evan说，让他好挑个黄道吉日娶你，再商量商量聘礼，而不是打电话给我，对吗？”
“我听着你好像很平静啊，我还以为你今天气了一天，连肚子里的小崽子都保不住了呢！我这不是关心你，特地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流产了，别赖我头上。以后，没靠山了，心酸吗？”
“江瑶，你要是再咒骂我孩子，别怪我不客气。”
江瑶怔了一下。
张雨欣的泼，她也见识过。
那次小西骂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就甩了小西巴掌。
江瑶冷笑：“别跟我趾高气扬，在芝加哥，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Evan，你以为我会认识你这样的下层人？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公司上班，Evan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总裁，公司是我的，这一点，你搞搞清楚。你要是不识相，我就开了你，明白吗？”
“所以，张雨欣，你最好听话点，这样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保留一个职位，你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太难堪。当然，你非要跟我撕破脸，我肯定会开除你，到时候别连房子都租不起！”
张雨欣看了一眼外面的沉沉星空，淡淡道：“不用你开除我，我等会儿就把辞职信发到HR那里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别再给我发一些让人反胃的东西。”
“你倒还挺有骨气，行啊，自己辞职最好。还有，反胃的东西？几张晚宴照片就受不了了？那我要是把床照发给你看，你岂不是会吐血？”
这一次，轮到张雨欣愣住了。
她看着天空，久久没有回神。
好长一会儿时间后，她才静静道：“不要给我发，我不想看。”
“放心，我暂时是不会给你发的，我也不想让这些私密的照片流传出去。Evan没碰过你吧？那你也挺没福气的。我告诉你，这个男人是看着斯文，在床上……可不是一般的猛。”
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张雨欣的长睫毛动了动，眼中是一望无际的黯淡，像熄灭了光线的夜空，空空洞洞，毫无光泽。
“张雨欣，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在芝加哥老实点，别死了老公还没多久就勾引男人。你要是再勾搭Evan，别怪我不客气。”
“江瑶，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很没素质？”
江瑶噎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张雨欣，别惹我！”
“我从来都没有招惹你，是你一次次把我当挑衅对象，我怀孕了，所以我懒得跟你计较。还有，那个男人，你要是真喜欢你就拿走吧，我不要了。”
“别说的这么大度，Evan不是你能攀的上的。你看看他受过的教育，以及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你觉得你这种土包子攀得上？”
张雨欣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人呢，贵在自知之明。”江瑶继续道，“我觉得，你要是真心喜欢Evan，你就该祝福他，祝福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另一半。他那样耀眼夺目的男人，本来就该配一个同样耀眼的女人，不是吗？”
“是。”张雨欣很早前就承认了这一点，“但，配得上他的是真正耀眼的女人，而不是你这种镀了一层金子，表面好看的女人。”
“你！”江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张雨欣，你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活该死老公，孩子没爸！”
“江瑶，你太恶毒了。”张雨欣的眼底是涌动的波澜，水花四起。
“你要是不激我，我会这么恶毒？张雨欣，都是你逼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挂了。”
张雨欣挂断电话，没有再多说一句。
心口，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连带着肩膀都抖得厉害。
睫毛颤动，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是人，不是神啊，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控制多久。
怀孕后，她连最后的那点小脾气都收敛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那个男人……本来就不是她能掌控的。
张雨欣颤抖的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试图压住情绪。
但，没想到，喝完水后，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捂着脸，哭了。
哭声断断续续，呜咽而压抑。
卧室很安静，她捂住嘴巴，没有让哭声传出来，她怕张管家听见。
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她颤抖的身影，她蜷缩在冰凉的椅子里，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孤独无依。
夜空寂寥无边，狭小的阳台上只有张雨欣一个人。
夜色无垠，空气都变得沉寂而落寞。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夜空似乎越发寂寥，月亮也已经西沉。
张雨欣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间。
她把之前写的那封辞职信发给了HR。
江瑶说的没错，James集团分公司是她江瑶的，她要是再死皮赖脸地去分公司上班，那她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
邮件发过去后，张雨欣恍恍惚惚又想起了夏天的时候。
如果，她没有去公司应聘，陆海宁也没有来分公司当总裁，而是去了纽约总部，他们也就失去了见面的机会。
她会一直以为他已经去世。
而他，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会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他那么聪明、有城府，前途本就不可限量。
张雨欣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满脸泪痕。
她起身去洗了脸，怏怏地躺在小床上，关掉台灯。
可，那些照片上的画面就跟下了蛊一样，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飞，她睁眼闭眼都是那些场景。
张雨欣的心口很沉重。
卧室里，只剩下她翻来覆去的声音。
……
夜里。
也不知道是几点。
张雨欣被肚子的抽痛疼醒。
她紧紧抓着被单，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背后都湿透了。
“张管家……”她孱弱无力地喊，可她的声音太小了，隔壁的张管家根本听不见。
肚子里一阵痉挛，她疼得双腿都在抽筋，难过地蜷缩起身子。
“张管家，张管家……”
还是没有回应。
张雨欣只好忍着疼痛，在黑暗中摸自己的手机。
枕头边，她摸到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这下子张管家才惊醒，赶忙跑到隔壁来，灯一开，吓到了！
张雨欣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睡衣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张雨欣无力地冲张管家伸出一只手：“张管家……”
“张小姐，别动，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别动。”张管家是真吓住，她赶忙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她用毛巾替张雨欣擦了擦脸，又迅速地给她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张雨欣疼得说不出话来，双眼紧闭，只用手捂着肚子。
“张小姐，没事，不会有事的。”张管家抓住张雨欣的手，紧紧抓住，她这才发现，张雨欣双手冰凉，手心里都是冷汗。
张雨欣嘴唇煞白，脸色憔悴。
医院的救护车很快来了，张管家替张雨欣安排了病房，忐忑不安地等着。
她算了算日子，这才六个多月，孩子可不能出事啊。
要出了事，六个多月的孩子存活的概率太低了，而且发育也不健全。
不不，不会出事的，是她在乱想。
张管家祈祷，张雨欣一定要平平安安。
她早上就知道张雨欣情绪不对，原以为带她出去走走会好一点，没想到晚上还是出了事。
要知道会出事，她肯定寸步不离。
正是凌晨两点多。
四处安安静静，万籁俱寂，一点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管家坐立不安，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心里头一团乱。
张小姐的孩子一定不能早产，一定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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