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还在犹豫。
医生道：“您其实不用怕，你是我们的VIP客户，所有的设备、医生、护士都是最一流的，不会很痛，而且生完孩子有专人照顾，您和孩子都不会有任何风险。”
陆海宁开了口：“离生孩子还有多久？”
“我看了一下彩超，再结合Alice小姐现在的情况看，最多还有一个星期。”
“那从今晚起就住在医院。”陆海宁做了决定，“我会加派人手看好她。”
江瑶挽住陆海宁的胳膊，笑得甜甜的：“老公，人家好紧张……住医院可以，但你这几天，天天过来好不好？直到我生完孩子。”
“我会过来。”
江瑶受宠若惊：“那太好了。”
医生也笑了：“Alice小姐，你先生对你真好，今晚上雨下这么大，还亲自陪你过来。”
“办理入住手续吧。”陆海宁道。
“好，我帮你们办理。”
“把医院最好的房间留给我，我听说你们医院有单独的小别墅，带院子、靠湖边的，我要住那个。”江瑶娇嗔道。
“可以的。”医生也没提价格方面的事，那些对于Alice小姐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那我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吗？”
“是的，您稍等片刻，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江瑶心情还不错。
虽然外面在下着雨，但她的心里却喜滋滋的，心情大好。
……
那一晚，雨一直在下。
江瑶很顺利地入住了医院最豪华的套房，有专门的护士照顾她，都是特别有生育经验的护士和月嫂。
那里风景很不错，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一大片浅蓝色的湖水，湖光山色格外优美，空气质量也好到极点。
套间宽敞、明亮，产妇和婴儿的用品都一应俱全，很全面。
每天一日三餐都是由营养师搭配的膳食，因而江瑶自己的体重和孩子的重量都控制在了一个很合格的位置，完全不用担心产后身材走样、长妊娠纹的问题。
套房里有一间给陆海宁准备的房间，只不过陆海宁没有住，当晚就开车回去了。
下雨天，马路打滑。
陆海宁开车开到一半，头痛欲裂，心跳也开始加速。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出事，他没有再继续开，将车停在马路边。
他从药盒里拿出一颗止痛药，吃下。
他今天也没喝酒，但大脑却一片空白，混沌得厉害，什么都记不起来，只剩下疼痛。
这段时间，头和心口都疼得厉害，疼痛中还夹杂着一丝丝惶恐和不安。
他没法理清这感觉是从何而来，但这感觉却是特别强烈，像是心口缺了一块，血液逆流，疼痛不止。
好几次，这种感觉甚至会打断他正常的思考能力，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陆海宁没有再开车，而是将车子停在马路边，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雨水声。
长一声，短一声。
声声入耳，又声声如鼓槌，敲在他的心口上。
本就是残缺的心被敲得更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整个人有一种濒死感。
痛不欲生。
三天后。
连绵的夜雨中，陆海宁开车回到江家别墅。
路上，江瑶在医院里给他打了一个电话：“Evan，还在公司吗？刚刚宝宝踢了我一下，动得好厉害，你说她会不会想出来了？”
“可能吧，也该出来了。”陆海宁嗓音清冷，如这外面的冷雨。
“你……身体不舒服？我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对劲，你别太累了，工作什么的，又不急这一时。”
“我晚上会去医院看你。”说完，陆海宁直接挂上了电话，没有回答江瑶的一个问题。
天空漆黑，只有路边的路灯闪烁着朦朦胧胧的光，地上的水洼也都被投射出莹莹光泽来。
黑色的迈巴赫在雨中疾驰，溅起无数水花。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江家别墅门口。
没等他走进客厅，手机响了。
“陆海宁，你在什么地方。”是江宽的声音，急迫中带着隐怒。
“江家别墅。”
“你还有脸回江家的别墅？工地怎么回事？银行怎么回事？股份又是怎么回事？我在普吉岛呆了一周，你都在干什么？”那头，是斥责的声音。
“这个点，你应该到纽约机场了，从机场开车到别墅，四十分钟。那么，四十分钟后见。”
“你！陆海宁！”江宽还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陆海宁已经挂断电话。
客厅还是老样子，富贵华丽，墙壁上很多油画都是用金线装裱的，十分奢侈，处处都散发着华贵的欧式风。
没有陆海宁的吩咐，佣人们没敢来客厅，因而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栋别墅是江宽后来购置的，花了上亿的资金，极尽奢侈，前前后后占地面积也十分庞大，房屋众多，佣人也很多。
茶几上有一壶绿茶，还很烫。
陆海宁倒了一杯茶，茶水顺着茶杯壁流下，氤氲出白色的水雾，空气里浮动着清幽的茶香。
他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偶尔会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手机不停地在震动，江宽一直在给他打电话。
不过，他一个都没有再接。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纵使别墅隔音效果很好，依然能听得到“哗啦啦”的声响。
茶香浮动，一室寂静。
客厅里那台古老的摆钟一直在动，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陆海宁的头没有痛，思绪倒是比任何时候来得清晰。
他没有喝酒，也没有点烟，只是静静坐着等待江宽的到来。
这几十分钟的时间仿佛比一个世纪还漫长，他没有等人的习惯，也没有人值得他去等。
但他对时间有着精准的把控性，不需要看手表就知道，江宽还有多久能抵达别墅。
他的一颗心跳得极为均匀，前几日那躁动和不安已经在缓缓平息，只是，心口缺失的那一块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找回来。
也许下半生，他就只能靠着这残缺的半颗心终老了。
浮生一梦。
做错事，都得付出代价，他也不例外。
窗外，风起云涌，大雨滂沱，西风卷起枯叶纷飞成蝶。
也不知道是江宽心急如焚还是他的司机开车比较快，三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宾利就停在了江家别墅的大楼外。
五十多岁的江宽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风衣，皮鞋踩着地面，连鞋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冲进客厅。
沙发上的陆海宁正好在闭目养神。
听到风声和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对上江宽凌厉的眼神。
到底是在商场混了很多年，江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色，沧桑的脸上是风尘仆仆和疲惫。
他踩着厚实的波斯地毯走过来，站到陆海宁的跟前！
他的手上是一叠厚厚的文件。
“啪”一声，他将文件都甩到陆海宁面前的茶几上！
文件砸到了茶杯，杯子咕噜几下，碎裂在地。
“陆海宁，你对金融区的项目做了什么？工地不是一直都是你监工的吗？为什么会出现质检不合格，建筑材料都是劣质产品的检验报告？还有，银行那边的事情你不是都处理了吗？为什么银监会给我发了通牒，一周内还清利息和贷款，上百亿的资金，你让我上哪去还清？和银行十年的合约为什么会变卦成一周？陆海宁，你给我解释清楚！”
江宽怒气冲冲，大概是没有睡好，通红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他盯着陆海宁看，试图从陆海宁的脸上看出个究竟来。
然而，同他愤怒的脸色相比，陆海宁要镇定许多，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动静。
良久，他勾了勾唇角：“江宽，你也是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人，你把项目交给我，我就是合法代理人，去银行变更个合同，很难吗？嗯？”
“你擅自更改？陆海宁，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你蓄谋已久是不是？陆海宁，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和瑶瑶结婚有了孩子，一心都会向着James集团，没想到你吃里扒外，背着我干这种勾当！”江宽几乎是气急败坏，浑身都在发抖。
“是，我是蓄谋已久，怎么，你没想到？”陆海宁轻描淡写地看着他。
“你……”江宽用手指着陆海宁，气得直抖。
他一开始是防着陆海宁的，但后来见他诚心留在江家，又诚心娶瑶瑶，两人还有了孩子，下个月也要去新加坡办婚礼，渐渐就放松了警惕。
更何况，陆海宁来了总部后，总部的收益和股份大涨，陆海宁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二心。
没想到……
他真得没有想到他会变卦，会变得这么快！
他去了一趟普吉岛，James集团就变天了！
“陆海宁，工地的建筑材料都是你运过去的？你还背着我干了什么勾当？”
“别用‘勾当’这么难听的词，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别告诉我江董你很单纯，不懂。”陆海宁哂笑，“想知道我背着你干了什么吗？不用着急，你很快就会一一知道。让一个庞大无比的家族迅速消亡，说快也快，不用就是用一些金融上的漏洞、技巧，从资金链下手最快。”
江宽的脸色整个都变了，眼中闪过讶然的神色，但很快，他镇定下来，定定看着陆海宁。
“呵呵，你以为这样能整垮James集团，陆海宁，你也太天真了。James集团白手起家，在美国屹立多年，就凭你，也想弄垮集团？”
“江宽，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收到各大银行的通牒和律师函，你要是填补不上那将近300个亿的窟窿，你就等着破产。工地那边所有工程都动工了，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负责，你可以选择另找他人补救，如果能找到个天才什么的，也许还能救。”陆海宁弯起唇角。
“陆海宁，你这是商业犯罪，我可以告你。”江宽气得直抖。
什么天才，那边的工程已经被查出质量问题，动工的部分也必须拆除，就算是天才也挽救不了这种局面！
最重要的是，整个项目早已开始招商引资，融资了将近两百个亿，这种时候出了问题，股东退股、勒令还钱不说，还有可能涉及商业诈骗，如果处理不好，他江宽也是要进监狱的！
客厅的气氛剑拔弩张。
一时间，空气里都是凝固的分子，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江宽，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动的手脚，你告不赢的。与其把时间花在跟我较量上，不如考虑考虑，如何挽回损失，起码……能给自己留个住的地方。”陆海宁脸色未改，幽冷的下巴线条上是深沉的弧度。
“陆海宁，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江家哪里对不住你？给你至高的地位、荣耀、财富，你可以安安心心过下半辈子，你为什么要对江家动手？你是不是忘了，你和瑶瑶快结婚了！你们还有个女儿！有家有事业，你已经是很成功的男人！陆海宁，你继续负责这个项目，还有机会补救，江家不会倒，你考虑清楚。”江宽浑身发冷，直冒冷汗。
他低估了陆海宁。
他原以为一年的时间，陆海宁已经被驯服成一只温顺的羊。
没想到，他只是收起了利爪。
一年后，陆海宁再次反击，没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次的反击，让他措手不及。
甚至，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还在普吉岛安安心心度假，高枕无忧，准备当外公，准备等着金融区的项目完美收工、坐享其成。
没想到，陆海宁在这个节骨眼给他来了一击！
他怎么都没想到陆海宁会动手脚。
陆海宁根本没有动手脚的动机和理由……
江家给了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他自己都快当爸爸了，女儿都快生了，他怎么可能会对江家动手？！
难道，他连女儿、老婆都不要了？不可能，陆海宁不至于冷血到这种地步！
江宽的心激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眼底是通红的血丝，后背都是冷汗。
手心里也是一层湿热的汗。
他紧紧盯着陆海宁，太阳穴突突跳动，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耳中所听。
不可能。
陆海宁在跟他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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