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心疼你，瘦了有什么好，像以前那样就挺好。”
“以前……我最瘦的时候才八十斤……”
陆海宁一怔，眉头紧皱，眼底有一些诧异：“什么时候？”
他印象中，她没有这么瘦的时候。
在陆宅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那时候她学习虽然累，但也没瘦过，那时候她的脸上也带着些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
“没什么。”她不说话了，吃掉药。
陆海宁是聪明人，这二十年，他和她分别最久的就是那三年，也只有那三年他是没有见过她一面的，他很快就猜到了。
越是猜到答案，他的心口越是疼得厉害。
情不知所起，他忽然一把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九九，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以后真得不会了，相信我一次，就算是最后一次。”
她睁开眼睛，眼中是倦怠的疲惫，她轻笑，嘴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会什么？不会在我过生日不回来，还是不会再一走了之，三年对我不闻不问，亦或者不会在我被人欺负，被人泼了红酒跌倒在地上的时候一言不发？”
她没有挣扎，实则是没有力气再挣扎。
陆海宁将她搂得很紧，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处，像是要把她刻印在自己的心上一样。
“有些事，你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没怨言。这些年，我对你是真得不够好，我所庆幸的不过是余生还很长，让我有机会去弥补这一切。不过你要知道的是，我做任何事，都不是偿还，而是……我爱你。”
他的声音很轻，这轻柔里自有一种温柔的韵味，低沉的嗓音如他身上的沉木香，在寂静的房间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了，这一刻，他的心却跳得雀跃起来，脸颊微微泛了红色，像微醉时的姿态，只不过他今天并没有喝酒。他的所言所为，都是清醒状态下的承诺。
他怀里搂着她，能感受到她弱小的身子颤了颤。
陆海宁低下头，呼吸落在她的脖子间，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中如有一汪海洋，波涛暗涌，温柔泛起波澜。
张雨欣的脉搏跳得很快。
“我不想我的爱意成为你的负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不比你爱我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把我爱你的底线定义为你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就算不是跟我在一起，这也是很多话我都不曾跟你说的原因。我只是没想到我的一意孤行和自以为是，并没有让你无忧无虑。替你挡了风雨，你的生活里也没有出现彩虹，我也想过我错在哪里，想了想，自己也找不出个太明确的答案来，所以往后余生，你多多指教才是。”
陆海宁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可以跟她说这么多话。
他今天是无备而来，来榕城，一开始无非就一个念头，看看那个姓何的长什么样。
又或者，他们走到哪一步了。
这番话，纯粹是无意间说出口的。
就在他进了房间，将她搂进怀中，看着温暖的灯光时，他忽然就想跟她说这些。
她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他想说就说了。
说这一番话虽然没紧张，但他这会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
三十多岁的人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份忐忑。
然而怀里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动静，任由他抱着，眉头微蹙。
“九九，我私心里是想你能忘了我做过的那些错事的，但如果忘不掉你经常拿出来提醒我，也不是什么坏事。有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早已知错，你……能给个机会吗？这些年在你眼里，我是陆爷，是总裁，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是鸿鹄，是大鹏，是遥不可及的明月，可，离开了你，我什么也不是。我也不愿背负那些虚名，我这个年纪懂得自己要什么、想什么，不会像十七八岁一样，一意孤行、心血来潮。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
“我心里头一直很清楚，我爱你，想要你，那种想和你共度余生的愿望，大概是很多年前起就一直有了。你二十年前闯入我的生命，搅乱我心中的一池春水，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坏的，撩完就跑，一点都不想负责，还想把孩子丢给我养，休想，要养也得是一起养。我一个人赚奶粉钱，不辛苦吗？而且乔氏的产业几乎都划到了你的名下，我很快连奶粉钱都没了。”
“张雨欣，十年前是你先撩得我、跟我表的白，既然表了白，就得负责。毕竟我很早就教过你，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你如果这么没担当，以后小柚子学你怎么办。”
陆海宁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
她睫毛纤长，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是没睡着。
既然没睡着，那就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
“雨欣，我不逼你，你如果想对我负责就对我负责，如果不想，那我对你负责也行。”
张雨欣忽然张口，隔着他的衬衣在他的胸口处咬了一口。
她来了例假，力气不大，这一口咬得也不是很用力。
对于陆海宁来说，反倒是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他轻笑，压住她的小脑袋，揉了揉。
“陆海宁，你真得很强词夺理。”她终于淡淡开口，眼睛却没睁，靠着他的胸膛，鼻端是他身上的沉木香。
“不是强词夺理，都是我的真心话。多年没说出口的话都对你说了，到你这儿却成了强词夺理。”陆海宁万般无奈。
“我还不知道你口才这么好，说了一通话，说的我都困了。”
“……”陆海宁眼角微微抽搐，“那你倒是听进去几句？”
“没有。”她打了个呵欠，“我不爱听老师上课，也不爱听你上课。”
“说得你困了，也不枉我说了这么多。既然困了就早点睡，肚子舒服点了吗？”
他的大手伸进被窝里，触碰到她小腹的位置，像往常一样替她轻轻揉着。
张雨欣推开他：“我要睡了。”
她的头发有几分凌乱，陆海宁伸手替她捋了捋，灯光下，她白净的容颜愈发耐看，素净而安然，有一种恬淡的优雅。
“嗯，晚安。”
张雨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侧过身去，背对着陆海宁。
腹部的不适感已经在一点点消失，但心口的跳动却有些失了节奏。
也不知道陆海宁什么时候走的，她听到门响声后就彻彻底底睡着了，一夜无梦，小柚子也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不过自从当了妈妈后，她的睡眠就很浅，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醒来，去看看小柚子。
住在民宿里也不例外。
不知是夜里几点，她正好要上洗手间，迷迷糊糊打开台灯，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忽然觉得手指头上有异样，她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睡意都醒了大半。
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只钻戒，钻戒款式很漂亮，上面的钻石更是璀璨夺目，哪怕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格外耀眼。
她低头凝视了很久，最终还是摘下，丢在床头的柜子上。
小柚子很乖，睡得很香，被子没有踢掉，还好好地盖在身上。
张雨欣这才看到沙发上还有很多手提袋，她蹑手蹑脚走过去，随手打开一只。
都是小孩子的东西，衣服，鞋子，发卡，玩具……什么都有，堆满了一个沙发。
她有些失神，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些东西。
后半夜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失眠，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迷迷糊糊中，她像是想起了从前最无忧的岁月，她知道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些年，是他一直在替她遮风挡雨。
这二十年她当他是什么？
主人？不，从来都不是，她从未将他当过主人，除了刚来陆宅的时候有点怯生，后来的她和他并没有太多隔阂。
只有在表白被他拒绝后产生过距离感，那时候她懵懂初醒，渐渐明白她和他之间的云泥之别。
而后来的种种也告诉她，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想着想着，张雨欣睡着。
深夜辽远，月色如纱。
……
早晨，张雨欣是被小柚子“咯咯”的笑声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陆海宁坐在沙发上，把小柚子抱在腿上逗她玩。
天色已经大亮。
张雨欣迷糊，她怎么就又睡了这么久，看着像是日上三竿了。
“醒了？”陆海宁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她，脸上是一惯的从容和沉稳。
“怎么不叫醒我？几点了？”她看向他。
“七点半而已。”
“哦，我去洗漱。小柚子宝宝，妈妈抱。”张雨欣在床上张开手臂。
小柚子扑到陆海宁怀里：“爸爸抱。”
“不要妈妈了？”
“妈妈没洗脸。”
张雨欣被小柚子嫌弃了。
她再看了一眼陆海宁，他衣冠楚楚，穿着斯文，干净又清爽。再看看自己，睡衣和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确实比不上陆海宁。
小孩子这种生物，也是势利眼。
她只好笑了笑，不跟亲生女儿计较：“妈妈去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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