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芷曦盯着叶璟琛手里的女士睡衣，如芒在背，细细密密的汗爬上了额头。
他到底想干什么？
气氛诡异到让人想砸窗而逃。
班芷曦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咬了咬。但低头看女儿缩在怀里，歪头吸鼻子的样子，她心下一横，咬牙接过睡衣。
就放肆这一次吧。
“一一，妈妈去洗澡了哦。”班芷曦小声哄道。
小奶包仰起脸，迷茫地眼睛眨啊眨，而后眼里瞬间大放异彩，高兴地抱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妈妈，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睡觉觉吗？”
“是啊。”班芷曦看着女儿真心的笑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有什么比孩子的笑容更让家长想保护的？她已经让她失去了很多，那就给她一切她可以给的吧。
“妈妈，一一等您出来哦。”小奶包拉着班芷曦的手臂，咧着嘴，开心地简直要飞起来。
班芷曦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女儿开心到这种程度，心里那些犹豫彻底消，抱起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那妈妈去了，要乖乖的哦。”
“嗯嗯，一一一定乖乖的。”小奶包非常认真地保证。
班芷曦握着薄薄的睡衣，亲了亲她的额头，才转身朝浴室走去。
全程不敢看跟一道墙壁怵在床边的叶璟琛。
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断挤进脑子，班芷曦咬咬手臂，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但浴室门一关，她顿时有些泄气。尤其是发现叶璟琛只给了她一件睡衣，其他贴身衣物什么都没有……
待会洗完了难道就这样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出去？
班芷曦尴尬地脸都红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班芷曦吓得一激灵，悄悄凑近门边，耳朵刚贴过去想听动静，就听到叶璟琛的声音。
“开门。”
声音很平静。
但班芷曦见多了他说一不二的行为，老老实实打开门。不然下一刻他绝对一脚把门踹裂。
叶璟琛就站在门口，看着缩在门背后仿佛怕被山贼抢去的女人，沉着脸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是一件白色棉质浴袍。
班芷曦脸爆红，夺过浴袍飞快地关上门：“谢谢。”
靠在门后，心咚咚咚跳。
手里的浴袍松松垮垮的，班芷曦没全部握住，里面有东西滚落下来。
是一套黑色的内|衣裤。
班芷曦的脸红的已经能滴血了。
接下去完全是飘着洗完澡，尤其是发现内|衣尺寸完全适合，更引得她满脑子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想，手臂也咬出了几个新的浅痕。
可见是真的纠结到极点了。
如果可以，她想在厕所里呆到天荒地老。
磨蹭了很久，依旧戴着口罩，浴袍裹得紧紧的，等出去的时候，卧室里的顶灯已经熄灭了，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亮着。
“一一呢？”班芷曦心突地一跳。
床上被子掀开着，已经没有小奶包的身影。
这一刹那，她脑海里冒出很多个念头，结果扭头一看，却发现卧室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小奶包就在他身上，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他单手枕在脑袋下，另一只手护着小奶包，眼睛闭着，似乎也睡着了。
侧着看，他的五官更显挺立，真的像雕刻出来的一般。
美好地仿佛上帝着重描写的一笔景色。
像是被什么蛊惑，班芷曦双脚不听使唤地一步步靠近。无论过多少年，无论他对她态度如何，他都是她的光源，无条件吸引着她。
叶璟琛醒着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睡觉时却眉头深锁，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小奶包趴在他肚子上，胖乎乎的小手摸着他的下巴，嘴巴微张着，时不时抿一抿，倒是睡得特别安稳。
叶璟琛的手弯到她脖子下，宽大的巴掌包着她的小脸。此时，他的手掌心已经湿漉漉一片。
班芷曦：“……”
做贼似地把小奶包抱起来，好在叶璟琛睡得很熟，没有吵醒他。班芷曦把女儿放回到大床上，心里像猫爪在挠一样，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走了过来。
蹲在沙发边上，一伸手就能够到他的脸。班芷曦像着魔一样，缓缓伸出手，手指悬浮在他额头无形描绘着。
“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班芷曦想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那晚，他睡着后也是皱着眉。
她以为他是生气了，可此刻看着他皱起的眉，心里又成了担心。
忽然，她盯着他的发间怔住了。
黑色的短发如上了漆般闪着一层光亮，但在那层光亮当中，却透着几根白色的头发。
班芷曦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他才三十岁啊！
当年离开时她亲眼见过，他根本没有白头发。这才几年，他额间已生华发。
此刻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竟然发现他的肤色更苍白了，眼底透着青，气色很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把你折磨成这样？”班芷曦心拧着，一顿顿地抽疼。
他是天子骄子，他应该没有烦恼健健康康地活着才是。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办公，没有一天休息日子。
当初她决定回国后，找人调查过这些年叶家众人的情况。当看到叶璟琛那部分时，哭了很久。
她该心冷如铁，不该又对他心软的。可看着他眉间的愁绪，心却那么的难过。
班芷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各种情绪在这一刻泛滥成灾，眼泪跟不要钱似地掉下来，将口罩都弄湿了。
一滴泪滚落下来，没有落到它该掉落的尘埃里，滑到了叶璟琛苍白的脸颊上。
班芷曦惊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擦。
忽然，一股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班芷曦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连喊叫都忘记了。
叶璟琛已经睁开眼，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目光清冷，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样子。
“你……你……”班芷曦已经失去语言功能。
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叶璟琛瞥见她湿湿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翻身坐起。
班芷曦下意识整个人往后跌，叶璟琛将她拽了过去。
下一刻，班芷曦只感觉身子一轻，就被叶璟琛拦腰抱起。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醉醺醺的晚上。那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不容拒绝。
班芷曦浑身僵硬地仿佛石头一般，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肌肉可以紧张到这种程度。
好在沙发距离大床并不远，叶璟琛步子大，几步间就到了床前，将班芷曦放到床上，弯腰掀起小奶包旁边的被子。
班芷曦一脸呆滞。
叶璟琛直起身，按着她的头往床上推。
没推动。
班芷曦浑身硬邦邦的，杵得跟一根木头似的，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即登掉拖鞋麻利地躺了上去，自己拉好被子。
跟被雷劈中了一样。
床边一沉，叶璟琛坐了下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伸出手，帮她掖好没盖好的被子。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身子探过来，替另一边的小奶包也按了按被角。
班芷曦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脸，紧张地连呼吸都不会了。
叶璟琛应该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替母女俩盖好被子后，便收手坐直了身子。
卧室里安静到过分，班芷曦的呼吸被大大的口罩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紧张地想翻身。
可身子才一动，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掰了回去，手指摸到她的脸。
“难受，就摘了吧。”他的手抓住她的口罩，往上提。
班芷曦眼睛猛地睁大，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只感觉脸上的覆盖物在外力拉扯下，挂在耳廓上的弹力绳轻轻一弹，口罩就被拉了下来。
“吧嗒……”就在口罩被拉下来的那一刹，床头灯熄灭。
四周陷入昏暗当中，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薄纱隐隐地透进来。
班芷曦怔怔地张着眼睛，忘记了挣扎。
在她头顶，叶璟琛维持着探身的姿势，似乎也在看她。
明明看不清对方，在这一刻，班芷曦却仿佛要被他的目光灼烧了。
她应该紧张的，可她的心在这一刻，却安静下来。
内心的所有嘈杂荒芜，都被清洗掉了，安心，宁静。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
“睡吧。”叶璟琛伸出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低沉的声音如甘醇的美酒。
班芷曦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手离去并且站起了身，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小奶包小小的手。
“叶璟琛……”我回来了。
低低的声音，透着鼻音，在卧室里蔓延。
男人离去的身影一顿，一直握着的那只拳头缓缓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他是天才，小奶包随他。
班芷曦捏着小奶包的手，无声地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流进耳朵里、嘴里，咸咸的。
女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叶璟琛从沙发上起身，在家居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轻轻打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
守在走廊里的叶家人一直竖着耳朵，即使里面已经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都不敢离去。
直到管家陈叔匆匆跑上来，对他们打了几个手势。
——三少去露台了。
叶家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拖着快虚脱的身子，捂着焦虑到抽搐的胃部，劫后余生地撤退。
叶璟琛去露台就表示今晚又是一个失眠之夜。
陪着他失眠，总比守在走廊里面对未知要安全多了。起码，叶家大哥二哥两家可以去自己的别墅里“守夜”，远离喜怒无常的魔王。
叶家人轻手轻脚下了楼，谁都没搭理谁。班鹏宵一手扶着跑走又被守在暗处的保镖揪回来敲晕的小女儿，另一只手扶着刚才险些晕倒神色憔悴的妻子，自己也两腿发抖，走得很艰难。
刚才卧室里发生的一幕，以前从未有过。但叶璟琛的怒火，他们都见识过，已经变成了极深的恐惧。
叶静安本来由丈夫扶着，在下楼梯的时候，突然甩开他的手，整了整衣服，神色也在几个呼吸间恢复成了端庄稳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直守在楼梯口查看情况的苏澜嫣看到这一幕，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也在片刻间微微缩了缩，脸上怯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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