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吹来，带有一丝丝的清凉，让刘衡清醒了一点。
扔烟蒂的时候，在阳台找了一圈的垃圾桶。刚才只顾着抽烟，这个阳台还真别有洞天。右边角落跨过一个及膝的木栏，跨过木栏有一块小小的花圃。
七八木架上都是含羞草。
四年前的记忆就那样子毫不犹豫地出现，那样猝不及防。
“瞧，昨天的玫瑰和今天的玫瑰是不是差别很大。就这么放在清水瓶子里它们就悄悄绽放了，一早起来好惊喜。”
“有那么开心？还不如养些含羞草。绿色植物是活的，还能陪你久一点。花朵始终会枯萎。”
“每一朵玫瑰花都是受上天眷顾的，所以它才美丽啊。虽然它有刺，有瑕疵，但你看它绽放的样子，赏心悦目。它最大的魅力是在短暂的时间内不辜负上天的美意，尽情的绽放，不管长久。心情能好一整天。”
“你喜欢就好。要是你喜欢，等我们老了，我就去种玫瑰花，红的、黄的，绿的，五颜六色，让你天天开心。”
“那你为什么喜欢含羞草？绿色植物有很多。”
“我家后院曾经有一个小花圃，里面都是含羞草。我奶奶很喜欢含羞草，那是我爷爷给奶奶种的。小时候调皮经常去破坏，被我爷爷追着打。后来奶奶先走了，含羞草还在。爷爷走的时候叫我好好照看。我下次带你去看，送你一盆。”
“你确定要送我？”
“嗯。”
“那含羞草是你爷爷奶奶爱情的象征。你要把你的爱情送给我。哎呀，刘衡，你好肉麻啊。这么赤裸裸的表白，人家害羞。”
“那含羞草是我爷爷对我奶奶的爱，不是你我的爱情。”刘衡抱着坐在他腿上的金金，吻了一下她的头顶。“以后我种一片片玫瑰花海给你，那才是我们的爱情。”
刘衡看着满眼的含羞草，想起四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束黄玫瑰是她第一次生日，他带着她去商场选的礼物。
其他礼物她不要，选择了一束黄玫瑰。含苞待放，淡蓝的了精美礼盒，却贵出了他的预算。
读完三年研究生，出社会才满一年的他，务实工作，工资不高，自己租房子，过生活，还要寄钱回家，拼命还债，根本不懂浪漫。
当时觉得，玫瑰有什么好。也不能当饭吃。那价格，吓死人了，都够他几天工资了。
那时候他的一些情绪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彻底，她却看在了眼里，逢年过节的，她什么礼物都没要，情人节连玫瑰花都不要了。
刚出社会的女孩，少女情怀总是春。谁会没有一点学校残留的少女情怀，谁会不期待自己的另一半浪漫又体贴。那时的他，不浪漫，又不体贴。她却缠上了。
一度他都以为自己是清水瓶中的玫瑰，受了上天的眷顾。
只是玫瑰总有凋谢的时候，他清楚的明白，玫瑰凋谢之后是怎样一种枯败。干枯到让人厌弃，决绝到心力憔悴。
刘衡回屋时，屋里乱成一团。
“你说谁蠢呢？你才蠢。我上辈子和你有仇吗？你还杀上瘾了。”笑笑张牙舞爪地要铺过去打他，被金金抱住了。“你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冉再躲到苏城的身后，露出半个头。“你说谁生孩子没屁眼，就你那智商还敢在LOL上混。我碰到一次杀一次。”
笑笑被气的脸颊红红鼓鼓的。“你敢！！我杀了你。”
冉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个猪头，我杀定你了。碰到一次，杀一次，碰到两次，杀两次。我还会多捅几次。”
正在场面乌烟瘴气，快要失控的时候，金金提着一个大蛋糕开门进来，场景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那天笑笑熬夜通宵游戏，输得惨不忍睹。说遇到天煞孤星，专门跟她过不去的那厮就是冉再。冤家还真是路窄。
冉再夹了金针菇到金金碗里。“吃饭了吗？”
金金一口就把金针菇塞进嘴里。“吃过了，没吃饱。”
“吃饭了吗？”笑笑阴阳怪气的学他讲话。
她一口气就气死了冉再。“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冉再也不示弱。“你说谁是鸡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嘴巴怎么那么缺啊！！！”
金金冒了一个白眼，冉再真是够猪头的。
以前金金去相亲都叫冉在去挡水假装她男朋友的，这次他以为金金又要向他诉苦的。“听说你又去相亲了？”
金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某处一眼。“嗯。快要定下来了。”
“什么？”冉再夹的撒尿肉丸掉了下来，还在桌面弹了几下。不得不说，这丸子的韧性真好啊。
“我爸妈都很满意。他父母是在教育局工作的。第一次见的时候吓了一跳，是认识的。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去做义工认识的。他说看到我的照片才出来的。没想到我连对方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去了。”金金喝了口酒继续道。“以前约过我一起过圣诞。他办的圣诞老人是我见过最有趣的。”
笑笑好像不怕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圣诞哎，真浪漫。异地邂逅，故里重逢。好像拍电影啊，真羡慕死人了。”
这盐撒的可不止冉在疼！！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在兴头上，都喝的有点醉，冰箱里的就都喝尽了。
安妮是最不喜欢扫兴的事情，站起来有点摇晃。“酒没了。我去买吧。”
金金看安妮走路都快不稳，抢着去买酒。“我去。你站都站不稳了。小区除了你只有我熟悉。”
“好那你去吧。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姐姐我找个粗枝大叶的陪你去，上能提重物，下能打大色狼。”安妮摇摇晃晃的把手指一指，停在了刘衡前面。“就你吧。嘻嘻，看你现在的脸色。我想色狼见到你都不敢靠近了。”
金金看了刘衡一眼。“冉再……”陪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刘衡就站了起来，顾自往门口走。
金金站在他旁边，感受着电梯缓缓下降，电梯旁的人一直沉默着。她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自己的心事。
电梯突然叮的一声，门缓缓开了。她抬头就想走出去，手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能抓住，她疑惑地看着他。
“一楼还没到。”刘衡的声音低沉的像水底发出来的，沉静，幽暗，还带一丝沉闷。
金金抬头看了看，才二楼。“哦。”。
两个人在安静的电梯里，只听到她的嘟哝声。“又乱按。二楼那小子可调皮了，整天乱按电梯玩。没被辏一顿就学不乖。看我改天怎么教训他。”
刘衡眼角微微一斜就能看到她的头。她头上有三个很明显的旋儿。老人都说，两个旋儿的小孩最皮了。她三个旋儿，不知道皮到什么程度了。
算很皮了。皮得不像一个大人。
出来工作了，偶尔眼里经常闪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邪笑。
那双灵动的琉璃眼，总是笑意。
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是一起去接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上司。他不知道为啥，自己居然被派来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上司，也不知道为啥，车上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她来，一个实习生。
她也不把上司当上司看，上去就眉开眼笑的。“你的酒店离机场多远的？”
上司摘下墨镜。“我从家里出发的。”
“哦。从家里到机场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
“那你在机场呆了多久啊？”
“提前一个小时到。飞机延误了，又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
“那你飞了多久啊。”
“三个小时。”
“哦，这么长时间，没人提醒你裤子拉链没拉上啊。”
出来工作将近一年的他，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还有人说话这样子说的？九曲十八弯的，但完全达不到委婉提醒的目的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眼里的狡黠，带点恶作剧。
刚才还带着墨镜耍酷的人，被她一说，不知所措。拉链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赤裸裸的调！！！戏！！！了！！！！！
上司重新戴上墨镜，刘衡看他耳根都红了。
叮。电梯一响刘衡的思绪也被拉回。他竟然想起以前还会笑，真是不可思议。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时安慰人的话。念念不忘，只会让人在午夜梦回，更加寂寞。怀里抱着一副身躯，却依旧感觉不到温暖，心却是空的。苦的只有自己。
跟在他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一步并作两步走，赶到了他身边。“刘衡。”
他转身看了一眼，等待着她的下文。路灯下的她，卷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排暗影。
“你方向走错了。小卖部往那边走。”金金指着交叉口的另一个方向说道。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金金呆如木鸡，她喃喃出口。“刘衡，你喝醉了，还是清醒的。”
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不理不睬，突然的举动，让她内心有了一丝希翼。“你现在清醒的吗？”有些话，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能说。
“清醒的。”刘衡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一分。“我没有喝醉。”
金金刚要开口，唇毫无防备的被压住，火热的吻曼延到勃颈上。魅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去你家，还是我家？”
夜晚的风带着一股凉意，衣领被扯开，风吹进脖颈，她带着一刻清醒，停了下来，微微推开他，看着他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睛，分明是醉了。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夹杂着一丝丝的酒气。“去你家。”
深夜金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她光着脚，在阳台上找到他。站在暗影里，没有出声，看着他把手里的烟抽完。
“你走吧。我这里不留宿任何人。”他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像远空飘来的晨钟。
“这些年，我带过无数的女人回过家，但我就是没办法忍受她们在这里过夜。你也一样。”
金金站在暗影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仿佛刚才的火热与缠绵，只是欢场上的淋漓。风吹过来有点刺骨。
刚才看到他那双眼睛，她就知道后果的，是她自己要沉沦。
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就默默离开了他家，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眼泪才不由自主的留下。握着的拳头久久不能松开，好似松开自己就会奔溃似得。
刚才他的那句“你刚才睡过的那张床，安妮也睡过”时，即狠毒又轻松，即恶毒又如释重负，那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儿。
她就在那周围空无一人的长椅坐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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