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大家聊着聊着就熟络了起来。
张管家瞧着程遇之是真挺不错，如果张雨欣要是能跟了程先生，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可她知道，不可能。
张雨欣的心里头早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
“宝龙。”张雨欣吃了一会儿饱了，就同魏宝龙聊天，“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姐姐帮你留意下。”
魏宝龙筷子一顿，笑了下：“暂时还不考虑这个，我刚去旧金山的医院，得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唔，你告诉我就好，我帮你留意着，有备无患。”
“看对眼就好吧，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要求，喜欢就好。”
“我弟弟倒挺随和，也好，那我就不操心了，到时候有看对眼的姑娘记得告诉我。”
“一定的。”
张雨欣眯起眼睛打量着魏宝龙，他和从前真得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魏宝龙冷漠、阴郁、心机重，现在的他看上去阳光、平和多了。
这大概才像她的弟弟。
“爸，下午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张雨欣道。
“你忙吗？要是忙的话，宝龙跟我走走就好，我们明天早上的飞机。”
“不忙，今天周六嘛，不用上课的。”
“其实我对散步也没有太大兴趣，就是想多跟你说说话。”向华道。
失散多年，其实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张雨欣说，也想问问她，那些年，妈妈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那要不就边看电视边聊吧，正好昨天买了很多瓜子和水果。”张雨欣笑道。
“行的，行的。”
客厅里的气氛始终是浓郁的。
向华时不时会看向张雨欣，目光中带着怜爱和珍惜。
他的这个女儿和张云晓长得很像，有时候想起亡妻，心中忍不住叹息。
张雨欣给向华和魏宝龙都削了一只苹果，自己则榨了一杯橙汁，顺带给张管家和程遇之一杯。
张管家看到张雨欣现在恢复如常，心里头很欣慰。
换了个地方，终究是好很多了。
在天海市的那段时间，她每天提心吊胆。
最后张雨欣还是做了傻事，好在抢救及时。
张雨欣窝在沙发上，抱着一只阿狸，歪着脑袋听向华说设计。
“我喜欢做珠宝类的产品设计，你妈妈喜欢画画，很多时候，我遇到设计瓶颈时就会找你妈妈解惑。她真得很聪明，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问题，并且给我提出很好的建议。”
“有一次我要设计一只镯子，定位是十七八岁、家境比较好的少女，然而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研究，后来还是你母亲提的建议。她说，十七八岁的少女适合用玫瑰金一类的颜色，不要太繁琐，但一定要有吸睛的东西，比如碎钻，比如雕刻的花纹，但不能另类，更不能不伦不类。”
“后来我的设计稿有一半是她画的，那一次的设计很成功，镯子销量也非常好。”
向华想起和张云晓琴瑟和鸣的时光，嘴角浮现浅浅的微笑，脸上都是满足。
“你妈妈真得很聪明，是个贤内助。”
张雨欣喝着橙汁，倚靠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他说过去的往事，眼底也是满足和温柔。
听着听着，她托着头笑了：“妈妈这么优秀，我以后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呀。”
“她很喜欢画画，也喜欢工作，她的工作很出色。如果不是那次变故，她也许早就是知名画家……”向华有些感慨，“她还跟我憧憬过，她说以后的日子一定很美满。”
“妈妈没有忘记过你，她有一个日记本，里面一直夹着一张你的照片。”
“我也有她的照片，我也从未忘记过她……车祸后，我的精神有些失常，但从来都没有把她忘记，一直想找到她……”
张雨欣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痴情的人。
也难怪她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痴情总比滥情好，虽然这世上受伤的多是痴情人。
“雨欣，什么时候毕业？打算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向华关心地问道。
“下半年就可以出来实习，实习期先进公司锻炼下，好歹把人情世故都经历一遍，等正式毕业后再做长远打算。那时候，宝宝也生了。”
“可以，可以，挺不错的计划。我现在就一个计划，准备给外孙做一份独一无二的诞生礼。”
“那我先替宝宝谢谢外公了。”张雨欣笑了，托着头，酒窝里都洋溢着浓郁的幸福。
有家的感觉真好……
只是，心口处依然空缺着一块。
她知道，那一块谁也无可替代，谁也无法填补，即使是肚子里的孩子。
向华看向张雨欣的时候也很欣慰，女儿都这么大了，性子、脾气和亡妻都很像。
二十多年的阴霾，终于散去。
只是想起那一场的生离死别，心头终究还是有浅浅遗憾。
这遗憾有时候会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心口，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女儿比想象中要漂亮多了，那些年他一直在想，两个孩子会不会吃苦。
魏宝龙翻着一本杂志，偶尔会跟张雨欣说两句，但大多数时候都在低着头看杂志。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挺帅气，眉头微微蹙起，干净的刘海显得很是年轻。
他的穿衣风格也变得成熟很多，有时候张雨欣恍惚，这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魏宝龙吗？
她倒希望他永远不要记得以前的事。
赵美幽和赵知静姐妹对他而言不是幸福，不是寄托，而是噩梦。
而魏宝龙不贪婪，他只是缺爱。
他学医是为了赵美幽，做坏事也是为了赵美幽，最后自杀也是为了赵美幽。
他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为了钱财，他是太缺爱了。
张雨欣想，以后他失去这些阴暗的记忆，人生会美好很多。
他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
如此一看，她倒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呢！
橙汁喝完，程遇之又给她拿了一袋瓜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地板折射出明亮的光线，五彩斑斓，分外美好。
窗外绿荫浓烈，六月初的时节，暖意浓浓。
天空是蔚蓝的颜色，无风无雨的天气，晴朗安然。
晚上，张雨欣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广场上散步。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车来车往。
广场很热闹，宽大的电子屏上是当季Chanel主打款的广告，广场中心则是漂亮的音乐喷泉。
音乐声响，喷泉此起彼伏。
程遇之怕晚上风大，给张雨欣带了一条披肩。
张雨欣同向华并肩走在广场上，随意聊着。
不得不说，她的这个爸爸很有想法，很多很多设计类的构思在她看来都是很惊奇的。
难怪在二十多年前，他就是天海市顶级的设计师。
走着走着，张雨欣看到魏宝龙不见了。
“宝龙。”张雨欣喊了一声。
结果，一转头，她看到魏宝龙在逗一个小孩子玩。
魏宝龙给那个金发碧眼的三四岁小男孩买了只气球。
“Howoldareyou？”魏宝龙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卷发小男孩。
魏宝龙晚上换了件连帽的白色卫衣，看上去就像是大学生，很阳光，很大方。
张雨欣这才发现，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两只浅浅的酒窝，只不过没有她的明显。
看来，他们姐弟在这一点上都遗传了妈妈。
小男孩竖起四根手指头：“四岁。”
魏宝龙笑得更厉害，小家伙会说中文，也没把他当韩国人、日本人。
“气球喜欢吗？”魏宝龙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喜欢，要是再有一个就更好了，我还有个妹妹。”
“好啊，叔叔再给你买一个。”
“谢谢大哥哥。”
魏宝龙听了之后，心里头更高兴，他又站起来去给小男孩买了一只气球。
这下子，小家伙手里头捏着两只气球，别提有多高兴。
张雨欣笑了，如今的魏宝龙跟从前印象中的魏宝龙真得不一样了，她倒希望他的记忆永远都不要恢复。
从前的那些事对于他来说是洪水猛兽，既然是洪水猛兽，那就不要再想起。
没想到魏宝龙还挺有耐心，又跟小孩子坐在长椅上开始聊天，有时候说英文，有时候说中文。
这个美国小朋友特别喜欢这个大哥哥，时不时“咯咯”笑。
张雨欣也走过去，笑问道：“你喜欢小孩子？”
“嗯，小孩子很可爱，不是吗？”
“是，很可爱。”张雨欣莞尔一笑。
魏宝龙真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或者说，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从前，他甚至还伤害过陆虎隆，把陆虎隆惹哭。
她清晰地记得扇了他一巴掌。
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
“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张雨欣问道。
“嗯……都好，可爱的就好。”
“那你觉得我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很可爱？”张雨欣笑眯眯地问。
“当然，姐这么漂亮，孩子肯定又漂亮又可爱。”
张雨欣温柔地摸了摸肚子：“主要是你姐夫长得帅，所以以后你姐的孩子会很好看的。”
看小隆隆就看出来了，多好看呀。
“那以后姐多带他去旧金山，或者我来芝加哥也好。”魏宝龙道。
“好，一言为定。”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就该共同承担风雨，砥砺前行。
魏宝龙陪张雨欣逛了街，她发现魏宝龙还挺会挑衣服，眼光也不错。
张雨欣开玩笑道：“宝龙，以后你女朋友应该很幸福，我觉得你哪里都好，挑不出毛病。”
“姐，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就是随便看看。”
张雨欣走在商场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广场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心里头最思念的人还是陆海宁。
夜风凉凉，张雨欣和程遇之并肩走着，在人群里，她已经习惯将思念和不愉快收起来，表现出来的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
临走时，程遇之和张雨欣一起将向华和魏宝龙送到酒店。
他们明天就要去旧金山。
好在同一个国家，以后想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回家时，张雨欣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夜空中是明朗的月亮，圆圆的。
宽阔的道路上，车辆很多，灯红酒绿里，人来人往。
“你爸爸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程遇之开口道，“不愧是旧金山知名设计师。”
“所以呀，我倒有点期待他送宝宝的诞生礼。”张雨欣一脸满足，“以前我幻想过我爸爸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现在满意了，他是一个上进、努力、用心的人。”
至少，不是何世清那样的男人。
何世清嗜酒好赌，不顾家也不爱妈妈，还会骂人。
现在她知道，她的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心里头很欣慰。
“后天去医院产检？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明天要回纽约呢。你刚上任副行长没多久，可不能再请假了。”
“你倒是一直很会替别人着想。”
“我是希望认识的人都可以过得很好，我以后和宝宝，也会过得很好的。”
灯光下，她的眼底是璀璨的眸光。
以后，她就是宝宝的雨伞和肩膀，她要为宝宝遮风挡雨，扛起重担的。
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爱哭了，以前哭起来有人哄，以后不会有了。
程遇之微微转头看向她，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幸福，他的心口不知不觉也松了一口气。
善良的女孩子应该被善待，他希望张雨欣以后能少点风雨，多点幸福。
程遇之一直将张雨欣送到楼下，像往常一样，看着她上楼后才离开。
张管家已经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看到张雨欣回来笑道：“我去放洗澡水，张小姐你洗个澡。”
“好，明天我继续去图书馆，后天张管家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吧。”
“一定的，你放心，以后每次产检我都陪你去。”
“谢谢张管家了。”
张雨欣抱着衣服往浴室里走去。
怀第一个宝宝的时候，陆海宁不在，也没有张管家守在她的身边。
她都是一个人去产检，去买衣服，很多时候还要躲躲藏藏。
小心翼翼了整整七个月，孩子依然没保住。
如今怀第二个宝宝，陆海宁依旧不在。
有时候想想，这个男人真得挺混蛋的。
女人怀孕一辈子也就一两次，他却一次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张雨欣坐在浴缸里，眼底又起了朦胧的水雾。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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