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反驳你，还会跟你吵架，还会让你生气，我会的可多可多了，你要见识吗？”张雨欣生气了，瞪着眼睛看向陆海宁。
他又把她说的一无是处。
“咳。”陆海宁呛了一下，“张雨欣，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上司？这就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下属？做上司的，只知道一味指责下属，而不是鼓励、赞赏，你觉得妥当吗？团队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军心稳定，可你做上司的却并不兼顾下属的心情和情绪，是不是应该反思自己？”
“张雨欣，把你伶牙俐齿的毛病收敛收敛，我不喜欢张牙舞爪的人，我喜欢顺从、服从、听命，明白吗？懂事的人有糖吃，你要是再不懂事，别怪我把你的糖都收走！”
陆海宁看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擦出火药味。
一时间，剑拔弩张。
张雨欣沉顿十几秒，忽然笑了，眼底是晶莹而亮泽的光，云淡风轻，就连唇角边的酒窝也和平常无异。
“总裁，是棒棒糖吗？”
陆海宁眉头一皱：“莫名其妙。”
“你收走我别的糖可以，但不准拿走我的棒棒糖，尤其是苹果味的。”
那是他们初见时的小信物。
不可以收走。
“白痴。”陆海宁见到她笑的样子，莫名觉得烦躁，那种连日来的烦躁感又一齐涌了上来，填塞在他的思绪里，塞得满满的，他的头又隐隐作痛。
他抓起手上的高脚杯，仰头喝掉杯子里冰凉的红酒，也来不及细品，只想压住心里头的躁动。
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外面是璀璨的灯火和光怪陆离的景象。
忽然，张雨欣的心情倒好了很多。
一想起他们的初见，她就觉得开心。
那时候，虽然饿着肚子，又脏又冷，但真得很开心很开心。
就连以后的每一个日子，熬不下去时，一想起初见，也会咬咬牙挺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将窗帘拉了起来。
厚实的窗帘拉上，这样让她更容易有安全感。
“总裁，我们是谈工作呢还是谈点别的？”张雨欣坐回自己的位置，切了一块牛排，“谈什么都好。”
陆海宁还坐在原位，灯光下，他瞳孔里的张雨欣比平日多了娇俏和活泼，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猫，一直会挠人的猫。
“娱乐城这边的工作我不打算换人接手，换一次人等于出一次血，我耗不起这个时间和精力。”陆海宁缓缓开口，“我预计用半个月的时间拿下合作，再用半年的时间构建项目，期间的每一步，都由你来跟进，有问题吗？”
“没问题，项目构建好，我宝宝也生了。”
“没问题就好，希望你给我省点心。”
“总裁……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张雨欣咬着牛排，笑眯眯看着她，眼底是狡黠的光芒，“我宝宝以后可以叫你陆叔叔吗？”
陆海宁顿了一下。
幽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同意？那就算了。宝宝，我们攀不上陆叔叔。”张雨欣摸了摸肚子。
她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不知道什么叫难过，什么叫伤心。
大抵是经历过苦难和生死，如今的她倒比从前更淡然，更平静，心态也更好。
“张雨欣，别阴阳怪气的。”陆海宁看着她，手指捏着高脚杯，“想让我当你孩子的叔叔也不是不可以，好好工作，我就答应你。”
“嗯？”张雨欣凝视着他认真而平静的面容，差点笑出声来，但她还是故意摇摇头，叹了口气，“知道啦。”
张雨欣切好牛排，吃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
当然，要是味道不好的话，他也不会来。
桌子上有鲜花，有烛台，有佳肴，看上去精致又耐看。
牛排好吃，鹅肝好吃，啤酒梨也好吃。
张雨欣好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法国菜，也没跟陆海宁客气，尽挑贵的吃。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吃菜，仿佛外面发生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一时间，包间里没有了说话声。
陆海宁喝了一口酒，一直盯着她看，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果然很能吃。”
“总裁……不用我给钱吧？”
“现在流行AA制。”
张雨欣吓得赶忙扔下手里的刀叉，睁大眼睛看向他：“那我不吃了。”
“我买单。”
“哦。”张雨欣这才放心。
“张雨欣，你这么白痴，你老公怎么会喜欢你的？还是说你主动追的你老公，他不好意思拒绝？”
张雨欣愣了愣，没有意识到他会问她私人问题，毕竟，他对这些真得很不感兴趣。
但随即，张雨欣就把脸上的错愕收了起来。
她盈盈一笑：“追我的人很多，他差点排不上号。”
陆海宁：“……”
张雨欣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吃东西，淡定而从容。
在跟陆海宁斗智斗勇这种事上，阵脚是不能乱的。
“你说过，我跟他长得很像。”过了一会儿，陆海宁欲言又止，问出口。
“嗯，是很像，不过也就是模样像，你们脾气、性格都截然不同。”
“那我自然是比他好。”
张雨欣差点没忍住笑，一颗心“噗通”“噗通”跳，气氛忽然就变得又恬淡又舒适。
不谈工作的陆海宁倒有几分不自信的样子，见她抬头盯着他看，他的眼底是局促的神色，那种局促隐匿的眸子里，深深浅浅。
张雨欣的瓜子脸溶在灯光下，柔美、恬静。
“总裁，你不是不喜欢比较吗？”张雨欣笑道。
“……”陆海宁喝了一口红酒，语气不耐，神色不爽，“平时我说过那么多话，也没见你听进去，这句倒记得清楚！”
“总裁，你怎么不吃呀？不吃的话，夜里头胃又要不舒服了，别到时候喊我去给你送吃的，不干，给红包也不干。”张雨欣指了指桌子上的菜，“味道都很好，你都尝一尝。还有，酒就不要喝了，你已经喝了两杯，也差不多了。”
“你很喜欢管别人？”
“嗯？这叫管吗？明明是关心。我还想跟总裁一起做项目呢，项目做得好，年终奖才高。”
陆海宁锐利的眸光盯着她看，顿了一会儿，缓缓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想做项目？”
“不然呢，总裁，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一个很无聊的人。”张雨欣吃着东西，眯起眼睛，淡定而从容，“当然，你这么独裁、专制，别人也不敢说。除了工作，我也不知道跟总裁你有什么好聊的。”
“张雨欣。”陆海宁的眼底是隐隐的怒意，“你别太过分！”
“这……怎么就过分了？难道比总裁你还过分？动不动就训我，我至今还记得你第一次训我，在公司走廊里，当着你下属那么多人的面训我，还要开除我，还要给我记过。我记性还不错，都记得呢……”
张雨欣嗓音轻缓，笑眯眯的。
倒是陆海宁不怎么镇定。
“张雨欣，你果然很小心眼。”
“不然呢？难不成被总裁教训了，我还得说一句‘谢谢总裁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张雨欣挑了一块红腿给他，“好了，好了，吃吧，别生气啊，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真有惹我的本事。”陆海宁冷睨了她一眼，手臂青筋爆出。
“总裁，你不觉得我是一只羊吗？温顺、听话那种，只有在别人惹我时，我才会反击，所以总裁你以后就不要训我了吧。”
陆海宁冷笑一声：“那我觉得我是一只狼，休想。”
张雨欣手顿了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像又都不对。
狼？
“张雨欣，于康给我的那瓶醒酒茶原料，是不是你送的。”陆海宁皱起眉头。
张雨欣笑了：“你才发现，够笨。”
“别得寸进尺！”
“没，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该不会扔了吧？扔了就扔了，反正以后也不会给你做了，你本来就分不清好歹。”
“张雨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张雨欣讪笑，认怂。
陆海宁的目光变得幽深而郑重起来，他将酒杯搁在桌子上，凝视着正在吃东西的张雨欣。
张雨欣吃起东西来是真没跟他客气，面前的几盘菜已经一扫而光。
她这会儿正细嚼慢咽地吃着面前的白汁烩牛肉，吃得很仔细。
眉眼低垂时，她看上去温润很多，宛如白玉，细腻而柔美。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面色看上去红润有光泽，眼中都是慈爱的善意。
吃了一会儿，张雨欣抬起头：“吃完了，还想吃这个。”
一抬头就看到陆海宁在看着她。
陆海宁收回目光，喝了一口红酒。
“总裁，我还想吃这个。”她指了指小碗。
“嗯。”他应了一声，“我帮你叫。”
说着，他就按了铃，喊了服务生来。
“西梅蛋糕也要，还有什锦熏肉，很好吃。”
“真能吃。”陆海宁又是一阵嫌弃，但还是都给她点了。
他没有吃多少，大部分都被她吃了。
“总裁是不是很后悔？”张雨欣笑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带我来这儿呀，我这么能吃。早知道，应该带我去大排档什么的，对吧？”
“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陆海宁一脸嫌弃。
“我不觉得。”张雨欣喝着橙汁，脸色平静，“总裁跟我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好歹每个月还有不菲的工资，而总裁呢？总裁你是给James集团赚取了丰厚的利润，赢得了地位和声誉，可James集团是谁的，姓什么，总裁比我要清楚多了。说白点，总裁是在给江家赚钱，而不是自己。”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挑拨吗？张雨欣。”陆海宁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James集团再好，再厉害，也不属于总裁。当然了，总裁是江家的女婿，而江小姐是江家独生女，这些以后自然也是总裁你的。所以没什么区别，总裁你就当我刚刚在胡言乱语。”
陆海宁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眼底是意味深长的光泽。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张雨欣，你已经不止一次挑拨我和Alice的关系。”
“好像是。”张雨欣倒是大大方方，笑了，“祝总裁和江小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啪”一声，陆海宁用力拍了桌子：“张雨欣！”
张雨欣被他吓了一跳，他已经好久没跟她拍过桌子，吼过她。
心口跳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他气什么。
她说错了？
没有吧。
明明是祝福的话，他怎么还生气呢？这种人，真难搞。
她吓得把杯子放下，规规矩矩坐好。
陆海宁怒意匪浅，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看向她：“你不是要抢我吗？这就是你抢人的态度？”
张雨欣心口跳停一拍。
哦，好多天前了，在医院里，她确实说过这话。
他怎么还记得。
她淡淡一笑：“抢人很累，说着玩的而已。”
抢男人和追男人一样，都是很累的事。
他失忆前，她一直追他，难不成他失忆了，她还要抢他？怎么累活都是她干了。
“说着玩的？这种事也是能说着玩的？张雨欣，你回去面壁思过，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错事。”
“错事？”张雨欣一脸懵，“我有做什么错事，我明明白白做人，问心无愧。”
陆海宁一阵烦躁：“我给你机会追我。”
张雨欣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
他说什么？
陆海宁看她一脸呆滞的样子就不爽，重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
就入喉咙，尽是凉意。
忽的，空气安静下来，听不到一点声音。
张雨欣的心加速跳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跳加快了。
浑身就像有电流袭过，酥酥麻麻中带着绵软，遍布在她的四肢百骸间。
桌子下，张雨欣双脚不自在地并拢，分开，又并拢，不安又紧张。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下一秒，心就能跳出嗓子眼。
刹那间，她的脑子空了一下，有震惊，有诧异，也有惊讶和惊喜。
他……对她有意思？
张雨欣的一双剪水秋瞳里水波粼粼，宛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枚石子，波光凌乱，乱了眉眼，乱了心跳，也乱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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