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促不安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开，她柔软的小手摩挲着杯子，不知道手该放哪，也不知道眼睛该看哪。
不过，下一秒，陆海宁就抬起头，淡淡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喜欢被人追的感觉。”
他寡淡而又带着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包间里扩散开来。
张雨欣诧异，他什么时候这么虚荣了，喜欢被人追的感觉？
“哦。”张雨欣冷漠回应，“总裁有未婚妻了，还想被人追吗？这样一看，总裁的人品，似乎也不怎么好。”
“我和Alice没有订婚。”
张雨欣一愣，双手抓着杯子，轻轻摩挲。
不一会儿，她收起呆滞的表情，莞尔一笑：“总裁啊，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不好糊弄的。”
“嗯，你不是三岁小孩子。”陆海宁鄙夷地扫了她一眼，“你是白痴。”
张雨欣翻了个白眼：“……”
“总裁，江总的钻戒我们都有看到，很大很漂亮，是血钻。”
“怎么，你羡慕？想要？”陆海宁挑眉。
“那么漂亮的钻戒，当然想要，哪个女孩子不想要。”
“那是她在拍卖会上拍到的，五千万。”陆海宁轻描淡写，“钻石太大，并不好看，而且设计一般，不算精致。”
张雨欣怔了一下，拍卖会上拍的？
她笑了笑：“那也是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你们有钱人才追求设计，追求品味，我们这种没钱的，要是能有，做梦也能笑醒。”
“庸俗。”
“……”
不一会儿，有服务生给张雨欣加菜。
张雨欣说了声“谢谢”后，继续低头吃，仿佛什么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不得不说，这家菜是真好吃，但价格……也是真贵啊。
要不是陆海宁请客，她怕是也不会来这里。
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下。
她全神贯注地吃着面前的牛肉，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
她知道现在还早，还可以吃好一会儿。
陆海宁倒没怎么吃，只动了面前的几样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嫌弃地看着张雨欣在吃。
这样的夜晚安然又静谧，倒没有太多尴尬。
张雨欣原以为和他没有什么话说，没想到也聊了这么久。
“张雨欣，你只知道吃吗？”
“嗯？”张雨欣抬起头，诧异，“来餐厅……不就是吃的吗？”
“算了。”陆海宁喝了一口酒。
“哦，总裁，你还是少喝一点吧，喝多了对身体真不好的。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要说一说。”
“知道了。”陆海宁将红酒瓶推到一边去，没有再往高脚杯里添酒。
张雨欣一直在吃，没有怎么停。
配菜的分量都比较少，不一会儿，她的面前就出现了好几个空盘子。
反正她在陆海宁眼里比较能吃，她也没打算亏待自己。
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是吃到了好东西，一整晚都安安静静，没有踢她，很配合。
就在这时，张雨欣的手机响了。
她搁下勺子，急急忙忙去翻包。
谁给她打电话了？
陆海宁的脸色沉了下来，她难道不知道私人会面的时候把手机关机？
张雨欣在翻包，倒丝毫没有意识到陆海宁脸色的变化。
“总裁，抱歉啊，接个电话。”
她往包间外面走。
是程遇之的电话。
“雨欣，我听说芝加哥今天下大雨，明天可能要降温，你多穿点衣服，别要风度不要温度。”
“程行长又跟我开玩笑，孕妇哪有什么风度。”张雨欣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纽约下雨了吗？”
“下了点小雨，不大。”
“那可能也会降温。”张雨欣道，“最近工作忙吗？”
“想去篝火晚会？应该还有一两场，夏天快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
“有空可以一起再去，上一次玩得不尽兴。”
“最近工作怎么？”
“还可以，最近在跟进一个不错的项目，娱乐城……你知道吧？跟我们集团可能要有一次合作，如果拿下合作，这个项目就是我跟。”
“娱乐城？这是芝加哥的龙头企业，你们公司发展挺快，你进步也挺快。”
“在这样的公司里，确实能让人更上进。”
“这会儿下班了吧？没有加班吧？”
“没，我在外面吃饭。”张雨欣和程遇之随便聊着，就像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聊得很随意，也很欢快。
她得知程遇之最近工作倒不是很忙，可他不忙，她倒忙了。
如果半个月拿下合作，那她就要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划。
看陆海宁的态度和信心，这个合作案极有可能拿下。
聊了好一会儿，张雨欣才进包间。
刚进去就看到陆海宁冷漠地看着她，张雨欣讪笑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
“张雨欣，你懂不懂吃饭最基本的礼仪？嗯？”
张雨欣愣了一下，眼底是茫茫然的神色：“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问我你怎么了？从今天晚上到这儿起，我接过一个电话吗？发过一条短信吗？我难道不比你忙？”
原来是这个。
张雨欣连忙道歉：“对不起，总裁，我没注意……”
“你不是没注意，你是没当回事！”
“对不起……”张雨欣小声道，不停道歉，“真得对不起……”
他一说她才发现，他真得没有接一个电话。
他那么忙。
陆海宁不吭声了，眼底还蕴藏着冷漠的怒意，那怒意隐在眼里，仿佛一触即燃。
他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都喝完，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
“哎，总裁！”张雨欣连忙也站起来，企图拦住他，“你还没怎么吃。”
“不吃了，你要是饿你就继续吃。”
陆海宁擦过她的身边，脸色又冷漠又阴沉，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黯淡，眼底是不可遏制的怒意，就连声音都是冷厉而低沉的。
张雨欣微微怔住，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拉住他，挡在他的面前，没有让他走。
“总裁，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们坐下来继续吃吧？我很喜欢这儿的菜，我看你也挺喜欢这儿的，好不容易来一趟，继续吃吧，好吗？”
她柔软的手指抓着他的衬衣，可怜巴巴的，没有松。
哎。
做错事真不好。
做错事就要道歉。
“松手。”陆海宁冷睨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她。
他低头时，她正好仰起头，四目相对，迸溅出激烈的火花。
她微小的瞳孔里是他的身影，她水光粼粼的大眼睛里是无辜又可怜的神色。
她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她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精致的眉眼。
陆海宁喉咙一动。
张雨欣没松手，但也抓得不紧，声音很委屈：“总裁，我是认真跟你道歉，我不该接电话，我应该把手机调静音……不不，应该关机。”
“你以为我跟你生气？别看得起自己。”陆海宁看着她，“把手松开，你自己慢慢吃。”
“可你都没怎么吃，这样会饿啊。”
“松手！”陆海宁抬高音量，吼了她一声。
张雨欣被吓到，只好松手，她僵持不过陆海宁。
“总裁，你真得没有跟我生气吗？”
“……”陆海宁冷漠地擦过她的身体，大步往包间门口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里是肃冷而矜贵的寒意，门一开，他转头就走，看都没看张雨欣一眼。
张雨欣有点失落。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他离开，带着怒意地离开。
张雨欣的眼底也覆盖了一层迷迷茫茫的白色，她盯着门口看了会儿，默默低下头。
“都跟你道歉了还生气。”张雨欣瘪起嘴巴，缓缓走回位置，重新拿起桌子上刀叉。
他不在，包间里空空荡荡，像是什么都少了。
张雨欣咬了咬嘴唇，心里也有点气，不都道歉了。
小心眼。
桌子上很有很多东西没动，张雨欣舍不得浪费，只好低下头，吭哧吭哧继续吃。
只是，陆海宁一走，她觉得整个气氛都不对了。
眼底笼起氤氲的水雾，她有些失落。
她又不是故意的……
包间里安安静静，可以听到外面的雨水声，有时候雨珠子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如钟鼓敲在心上。
空气里还有鲜花和红酒的香气，很美好。
张雨欣又坐着吃了二十分钟，直到吃得饱饱的，才喊来服务生。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服务生恭恭敬敬进来。
“买单了吗？”
“这是陆先生的常年VIP包间，都记在陆先生卡上。”
“哦。”张雨欣觉得自己多操心了，她拿了小费给服务生，“我吃完了，很好吃，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还有礼品赠送。”
“嗯？礼品吗？”
“是的，一份巧克力，请您收好。”
服务生拿来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双手递上。
“谢谢，太感谢了。”张雨欣没想到还有巧克力，她很高兴。
“欢迎您下次再来。”
“嗯。”张雨欣礼貌地笑了笑。
服务生见她是孕妇，很贴心地帮她拿包，带着她走出包间。
张雨欣抱着巧克力，缓步往电梯口走。
走到电梯里，张雨欣小声问道：“陆先生……走了吗？”
“是的。”
“哦。”张雨欣更失望。
斤斤计较的男人。
有必要吗？
外面还在下雨，黑漆漆的夜空，伸手不五指。
风很大，树枝乱颤，叶落不止。
“张小姐，您住在哪里？我们可以送的。”服务生微笑道。
张雨欣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外面。
雨真大啊，风也大。
马路上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餐厅外和餐厅里截然不同，里面是安逸和舒适，而外面是动乱和晃荡，黑漆漆的，仿佛世界末日一样。
一出来就有点冷，看样子已经开始降温。
“麻烦你们了。”张雨欣没带伞，实在没法回家。
“不客气，应该的。”
餐厅的服务真得不错，有车接车送，张雨欣上了车，默默看着窗外，车子驶入雨中，雨水渐渐模糊了车窗。
想想也是生气的，她都跟他道歉了，他还小心眼地离开。
把她一个人丢在餐厅，他就正确了吗？
尽管如此，张雨欣还是拿出手机，给他编辑了一条诚恳的道歉短信——
“总裁，对不起，今天晚上是我的错，搅乱了你的心情，非常对不起。我跟您诚挚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明天天一亮，我们还是好同事。”
末了，她还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发完，她收起手机。
餐厅离她住的地方倒不远，车子开了一刻钟就到了。
餐厅的服务真是好，服务生一直将她送到小区楼道里，没有让她淋到一滴雨。
洗了个澡，张雨欣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上看书。
一边看书，一边听着窗外的冷雨。
这样的时光缓慢而悠长，宛如小提琴声，悠悠扬扬，声声入心。
不出所料，陆海宁没有回她短信，当晚没回，就连接下去的几天做项目，都没有亲自给她打电话，而是让于康和她对接。
……
一场暴雨后，气温骤降，天气转凉。
路边树木的叶子也掉了不少，渐渐儿，由绿转黄。
张雨欣开始习惯性在套装外加一件小外套，这样早晚下班的时候才不会冷。
她又和Dick先生的女秘书见了几次面，聊得挺愉快，听她的意思，Dick先生对陆海宁的方案很感兴趣，而且观念吻合，很大可能会同意融资和合作。
紧张而忙碌的工作开始展开。
张雨欣把方案修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八月底，一场决策会上，Dick先生宣布和James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关系。
酒店会议厅，来了很多记者，陆海宁也来了。
自那晚之后，她终于又见到他。
招呼嘉宾的事以及各种体力活都是于康在做，她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使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就可以。
陆海宁是和江瑶一起来的。
江瑶一身黑色礼服裙，挽着陆海宁的胳膊，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十分漂亮。
现场有记者在拍照，“咔擦”“咔擦”，闪光灯亮个不停。
张雨欣喝了一口矿泉水，收回视线，低下头默默看着手里的平板。
这次忙完后，她可以休息几天，接下来是工程招标，于康来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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