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住了她一半的光线。
张雨欣的眼底闪过寡淡的神色，她似乎不用开口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然而那些是她不爱听的。
她低下头，收拾了一下背包，准备离开。
“张雨欣，别装可怜，这种女人惯用的伎俩我不稀罕！不说话？沉默？你知不知道有句话，沉默代表默认？”
“默认什么？总裁，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张雨欣终于转过身，抬起头看向他。
逆着光，他身上的黑色高定西装泛着些银色的光泽，光线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打了一层模糊的影子，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张雨欣，我今天才醒悟过来，这也是你惯用的伎俩吧？隔三差五和一个男人交往，这样既可以满足你的生理欲望，又能满足你的金钱欲望？从男人这儿捞金，比上班容易多了，是不是。”
张雨欣咬了咬唇，眼底是涌动的水光。
“陆海宁，我是你什么人？嗯？”
“你！”
这个问题，陆海宁竟半晌没有回答出来，他愤怒地看向张雨欣。
“既然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可以交男朋友？你只相信你的感觉，却不相信我任何一句话，所以，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分手了！”
张雨欣难得没有像小绵羊一样被他训，只是午饭吃得好好得被打断，真得不能忍。
天知道她有多饿。
这一番话，起初说得陆海宁哑口无言，但不一会儿，这哑口无言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张雨欣，你别偷换概念！你是在跟我交往的同时还在跟别的男人交往，而不是说分手后才跟别的男人开始的，你自己心里就没一点数？”
“那总裁今天是要跟我讨个说法？”张雨欣没起身，淡淡看向他。
他出差应该是刚回来，领带还没解。
脖子间银灰色的领带不是她给他买的，看上去很新。
她倒不是在意这些，而是，这儿还是学校范围，小餐馆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这儿。
她不是个厚脸皮的人，更何况，这里还是比较敏感的地方——学校。
她在学校，尤其是同系之间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这种天大的八卦要是再一次传开，她以后也没脸再来学校了。
仅凭陆海宁的几句话，各种各样的臆想都会满天飞，比如，张雨欣怀孕期间还脚踏两只船，哦，不，很多只船。
比如，张雨欣的前男友已经闹到学校来了。
比如，张雨欣是个欲求不满的女人，怀孕了都不检点。
再比如，张雨欣还是那么爱钱，前男友那么帅，看上去也很有钱，她居然还不满意。
那些个谣言，她随意想一想，心口都是无形的压力。
“张雨欣，你收了我那么多礼物，不该给我个说法吗？我看上去人傻钱多，活该当你备胎？活该给拖油瓶当便宜爸爸？”陆海宁声音低沉而冷漠。
人群里，开始爆发出各种各样的议论。
看热闹这种事，大概是不分国界。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原来是这个女人脚踏两只船还心安理得收了人家礼物，看来都是贵重礼物，难怪她前男友这么生气，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吧。”
“可不是，信息量很大啊，她这孩子还不是他前男友的呢！”
“看来是惯犯，我最佩服这种能把男人玩得团团转的女人，太厉害了。”
有人围观过来。
张雨欣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而且人多起来，她的呼吸有点困难。
她脸色不太好，皱着眉头深呼吸一口，想要站起身。
就在这时，陆海宁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恼火地用英文骂了一句：“我跟我前女友算账，关你们屁事！”
四周，瞬间安静。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了一下。
他们明明是在帮他说话！
见陆海宁脸色不好，众人都跟鸟雀一样散了。
本来就是群看热闹的学生，来得快，散得也快。
人一散，四周清明很多，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张雨欣呼吸不畅，撑着桌子站起身，脸色有点苍白：“你的礼物，我都会还给你，一样不差。”
“还给我？那些婴儿用品你说还给我？我拿去干什么？嗯？”
“哦。”张雨欣揉了揉额头，“我忘了，总裁腰不好，以后也不太可能让自己老婆怀上孩子，那些婴儿用品对于总裁来说，是没什么用。给我几天时间，我去看看能不能退，不能退的，我都折算成钱还给你。”
“张雨欣，我腰不好？你试过啊？”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质疑自己那方面的能力，陆海宁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阴沉得厉害。
张雨欣摇摇头，讪笑：“礼物的钱我都会给你的，给我点时间。”
他送的东西价格都不菲。
交往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主动跟他要过一件礼物，尤其是给自己的礼物。
如今他觉得被她骗了，觉得自己上当了，她把东西还掉，也是理所应当。
没有信任、没有包容的感情，早点结束也好，各自冷静。
这样的感情没有爱意，让人觉得很是折磨。
“张雨欣，你咒我没孩子？”陆海宁还在揪着刚刚的问题不放，双眸逼视她。
张雨欣打了个寒颤，她后退两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淡淡道：“我没咒你，男人伤在腰上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总裁你年纪也不小……”
“我就算没孩子也不给你肚子里的拖油瓶当便宜爸爸！”陆海宁恼火地打断她的话！
张雨欣的右手不自然地抚上隆起的肚子。
“没求着你当。”张雨欣嗓音里忽然多了清冷。
“底气真足。”陆海宁很不爽她这语气，“不缺男人给拖油瓶当爸，是吧？”
“不要叫我宝宝拖油瓶，总裁，你知道我有多爱我宝宝，我不希望他有一个脾气暴躁、性格不好的爸爸，这是我唯一能保障我宝宝的事。我希望他在温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而不是一个整天争吵的环境。”
“我想的果然没错，你对我根本没有感觉，也不爱。你答应当我女朋友，只是想给你孩子找个便宜爸爸，最好是有钱点的，这样能保障你孩子未来的生活。你心里只有你这个孩子！”
陆海宁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想亲她一下，她都会拒绝。
“陆海宁，你还没有准备好当一个父亲。”张雨欣背上包，神情愈发淡漠，“我请你不要再伤害我宝宝，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会跟你拼命的。”
“张雨欣，被你玩得团团转，我认了，我也懂得及时止损。你不是喜欢钱吗？我偏不想让你如意，下周起，你别来公司上班了！”
张雨欣背着包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眼底是涌起的水光。
心口，颤了一下。
双腿差点也没站稳。
但她还是定了定情绪，淡淡道：“我签了合同的。”
“不就是想要违约金？嗯？”
“你这样想，我无话可说。行吧，我也该休产假了，早点离开也没事。”张雨欣咬了咬唇，语气里又多了翻涌的无奈，“总裁，再见。”
说罢，她擦过他的肩膀往餐馆外走去。
外面，阳光晴好，光线明媚。
很多事情，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理出头绪、没有想好解决方法时，他提出了分手。
外面有来来往往的学生走过，各个都是青春洋溢，活泼开朗。
餐馆里压抑得她透不过气来，来到外面，她深深呼了一口气，静默地看着前方。
眼底的波澜已经平息，再无涌动，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肚子里的宝宝忽然闹了一下，连踢了她几次。
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张雨欣回过神，很饿，真得很饿。
她对这一片地方还比较熟悉，抬起头默默找自己爱吃的店。
牛排？她叹息，吃不太下。
东南亚菜？不适合一个人吃。
找来找去，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面店，一对国内的老夫妻开的。
想起鲜嫩的荷包蛋，爆香的葱花，熬制的酱油，还有爽滑可口的面条，张雨欣咽了咽口水，背好包，缓步走了过去。
“老板娘，来碗面，一个荷包蛋。”张雨欣坐下，脸上是盈盈笑意。
“好嘞，就来。”
张雨欣以前也经常来吃面，她口味还是偏中式，上学的时候一般情况都是吃中餐为主。
这家面店的面口感很好。
“宝，饿了吧？乖，别闹哦，让妈妈把面吃完。”张雨欣安抚肚子里宝宝的情绪，“咱们今晚上接着讲《狼与七只小山羊》好不好？前几天是妈妈的错，妈妈太累了，忘记给你讲故事了，今天起不会了，妈妈有更多的时间陪你，好好陪着你。”
她把上一个孩子的遗憾都补偿给了这个孩子。
上一个孩子，只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月。
如今，这个孩子也六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
面，很快做好。
依然是熟悉的味道，喷香喷香。
有好吃的，张雨欣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眼神都跟着高兴起来。
这一顿面，张雨欣从头吃到尾，没有再被打断。
肚子饱了，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外面阳光依旧晴好，悠悠白云随着风轻轻飘动着，光线透过云层细密地照在地上，四处都铺满金色。
树叶已然枯黄，风一吹，梢头的枝叶“唰唰”作响，宛如协奏曲。
张雨欣从面店往路口走。
一路上，到处都是学生，张雨欣高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情畅快许多。
脚步，也轻快许多。
但，目光落在路口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上时，手指头不由自主握紧。
他还没走？
站在外面看不到车内的情形，什么都看不到。
没等张雨欣有所反应，手机响了。
是车里的陆海宁打过来的。
“上车，我有话跟你说。”命令而霸道的语气，不近人情的态度。
“我有拒绝的权力。”
“换做程遇之，你会拒绝？”
“你不是程先生，你也不要总是把自己跟程先生比较。总裁，说句不好听的，在有些方面，你远不如程先生。”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无是处！”
“不，你有优点，我不瞎，我看得到。也正因为看得到，所以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可是，当一个人的缺点渐渐盖住优点时，我就不太愿意跟那个人在一起了。你知道吗？负能量会传染。”
“负能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负能量？”那头，态度愈发恶劣起来。
张雨欣扶了扶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就在手机里讲吧，我喜欢外面的太阳，阳光灿烂。”张雨欣的唇角依然是上扬的弧度。
“有些话，手机里没法讲！”
张雨欣动了动嘴唇，沉默片刻。
她离他的车很近，几步的距离。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在车里，能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那辆迈巴赫停在路边十分惹眼。
张雨欣想了想，终究点点头：“那这一次，把话都说完。”
挂上电话，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上车，她就闻到车里熟悉的气息，薰衣草的香味混合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你……说吧。”张雨欣转头看了他一眼。
陆海宁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方向盘上，下巴线条紧绷，脸色不是很好看，像密布的乌云。
沉默，陡然一阵沉默。
张雨欣没有太多耐心：“我还要去公司，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呵。”陆海宁冷笑，“下个星期就要卷铺盖滚蛋的人，还在意时间？”
“我现在不是还没走人，既然没走人，我就会按规定把事情都做好。”相比陆海宁，张雨欣要平静很多。
“身上一股面味，难闻。”陆海宁很不爽地皱眉。
“有吗？”张雨欣嗅了嗅，没有啊，“可能是我刚从面馆出来吧，既然这样，总裁你要说什么就说完，我马上就下车。”
陆海宁心烦意乱地低下头，拉开车里的储物盒，将那条红豆绳子挑了出来，丢在她怀中！
张雨欣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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