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不深，陆海宁看向窗外，深邃的眸子里装着点点灯光，酒意不浓，想她是真的。
他没法忍受和她的每一次分别，不管是短暂的还是长期的。
窗外的雨在下，下得很大，从酒店高楼的窗口看出去，只有灯火迷离的都市和一望无边的天空。
站立许久，他才往宴客厅走去。
宾客们都还在，陆海宁端着酒杯一一过去答谢。
欧凡已经喝得半醉，作为首席助理，他替陆海宁挡了不少酒。
不同于喜宴，这样的宴席上众人的情绪都是低落和伤感的，不少人都在回忆和童智力之间的往事，唏嘘不已。
宴席到了十点的时候，陆陆续续开始散了。
陆海宁和欧凡送走一批批客人。
因为陆海宁这两年在天海市几乎销声匿迹，在金融界也没有任何声音，来的宾客并不是很多，甚至有人觉得陆海宁在金融界早已日薄西山，收到了邀请函也没有过来。
陆海宁倒是不在意这些。
尽管如此，临别寒暄的时候还是有人不断给陆海宁说媒。
“海宁啊，我也是你长辈，你外公走了，节哀顺变。不过你看你，一个人操心这么多的事，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着，这样下去怎么行。我同事董局长认识吧？他家独生女还单着呢，给你介绍介绍？”
陆海宁客气地笑了笑：“谢谢伯父，不用了，海宁有妻子。”
“你跟我开玩笑吧？我在天海市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办婚礼啊，还是说偷偷办了，没请伯伯？”
“是还没办，只领了证而已，但一定会办的，到时候还望伯父赏脸。”
“哟，听着像是真的？我信了啊。”男人喝醉了，有些酒意，“哪家的姑娘？”
“您不认识。”
“哦哦，下次让我见见我就认识了。”
正说着话，梅姨拢起披肩，提着包走过来。
“海宁。”她喊了一声。
“梅姨。”陆海宁喊了一声，眉眼里是郁结的深邃。
“你在天海市消失两年，今天给你介绍对象的人还真不少，张丫头呢？”梅姨的眼底有些冷漠。
“她现在在别的地方。”
“我说过，你别学你爸，两年前你带张丫头来见我的时候说她是你夫人，如今想换夫人了？”
陆海宁带着点醉意，笑了：“没有，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换。”
“那我怎么没见她？”
“她在外地……赶不回来。”陆海宁只好撒了一个谎，张雨欣和童智力之间的过节，还有当年的是是非非，他不太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
“那丫头老实，方方面面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可别背着她玩什么花样，更别做出你爸那样的混账事。”
“不会……永远都不会。”陆海宁的眼底是诚恳和真挚，“梅姨，谢谢你两年前给她开的药，下次我带她和女儿一起去看您。”
梅姨原本还有些不信陆海宁的话，听他这么一说，眉头蹙了起来，讶然：“孩子健康出生了？”
“我们女儿两岁了。”
“真的？”梅姨的眼中是熠熠光泽。
“嗯。”陆海宁郑重点头。
梅姨心里头的疑虑都打消了，她没看错人，陆海宁不会是陆林斌，他的骨子里继承了童晓丽的一往情深……
“那我放心了，我先回家去。”
“我送您。”
“不用了，留步吧，还有这么多客人呢。”梅姨挥挥手，自己往楼下走去。
夜色渐渐浓郁，因为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多了白色的水雾，随着风飘飘荡荡。连绵不息的雨水一直在下，将天海市都染上了一层悲戚的颜色。
陆海宁喝得很多。
偏偏事情也很多。
一直忙到了深夜两点多钟，司机才送他回陆宅。
佣人们给他拿了醒酒茶和感冒药，陆海宁累得还没来得及吃就在沙发上睡着。
佣人们也不敢吵醒陆海宁，只能偷偷地在私底下窃窃私语。
“陆先生这几天太累了，一早四点还得出殡。”
“可不是，我看着都累，睡两个小时，吃得消吗？”
“废话，当然吃不消。晚上司机送他回来的时候一直咳嗽呢，我琢磨着要不要请医生来瞧瞧啊？”
“可是陆先生刚睡着，让医生过来……不合适吧？而且陆先生连感冒药都没事，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说到底家里还是缺个女主人，要是有个女主人在，也不至于这样群龙无首，陆先生一直没人照顾。我们佣人再多，也不顶事啊。”
“说的是，可这又没办法，陆先生自己不结婚。他条件这么好，要是想结婚，那倒贴的姑娘都能绕陆宅几圈呢。”
“没办法，没办法。”
他们时不时会看向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陆海宁。
陆海宁浑身酒气，脸上都是疲倦。
夜色深沉，暴雨倾盆，天地都湮没在大雨之中。
……
榕城，张雨欣一夜无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有可能是雷声太响，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夜里头，小柚子醒来好几次，她就哄着小柚子入睡。一来二去，自己便没有了睡意。
早晨天还没亮，她睡不着，干脆起了床，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还是乌泱泱的天空和萧条的风雨。
小柚子宝宝是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才醒的，一醒来就听到雷声，吓得直哭：“麻麻……”
张雨欣抱起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哭，没事，妈妈在，不怕。”
“麻麻……要爸爸……”
“他会来的。”张雨欣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
小柚子哭了一会儿，眼睛都哭红了。
“好了，宝宝，咱们去吃早餐，不哭了。”
张雨欣替她洗脸，刷牙，换上干净、漂亮的牛仔背带裙，这才牵着她的手往民宿的餐厅走去。
民宿被打造的很有家庭的氛围，好几个年轻的客人围绕在餐桌边，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这暴雨倾盆的天气。
“唉，本来想出去爬山的，计划又泡汤了。”
“下了好几天的雨，哪里也没去，在房间睡了几天。”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坐下，自己动手做了些点心，又给小柚子煮了新鲜的牛奶。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小柚子心情不太好，一直默默抱着杯子喝牛奶，话也少了很多。
张雨欣也闷闷的，陪着小柚子吃早餐，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手机响了。
是欧凡。
“张小姐，在榕城吗？”
“在，有什么事吗？”
“陆爷本来今天料理完童老爷子的后事后准备去榕城见您的，结果早上发高烧，带病去墓地出殡，现在在打点滴，去不了了。”
“他自己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陆爷感冒得挺严重，喉咙不舒服。”
“他以前多年也不见发高烧，现在淋点雨就发烧，身体不如从前了。”
“是，是。”欧凡也没法反驳，因为他也不认识以前的陆海宁，只好附和张雨欣。
“他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垮。”
“所以，张小姐，缺个老板娘啊，您这么能干，要不来帮衬陆爷吧。”
“缺个老板娘，你就给他找一个啊，这不是你的职责之一么。”张雨欣挂上电话。
欧凡吃瘪。
他只好无奈地看看病床上的陆海宁。
陆海宁正闭着眼睛吊点滴，耳边是重重叠叠的雨声，脑海里却是张雨欣和小柚子的身影。
想着想着，他的唇角就微微上扬，勾出浅浅的弧度。
民宿里。
“饱饱。”小柚子拍拍肚皮，丢下勺子。
“饱了就不吃了，今天想玩什么？”
“爸爸在哪里。”小柚子眨着一双天真无邪、让人毫无抵抗力的大眼睛看向张雨欣。
张雨欣真是招架不住，只好哄道：“他有事去了。”
小柚子伸手去拿张雨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打电话。”
“他很忙，咱们不打扰他好吗？”
小柚子摇头：“宝宝想他……”
张雨欣也不知道两岁的小孩子怎么就会想念人了，她百般无奈：“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柚子不怎么开心，想打开手机，可是又不会。
“小柚子宝宝，你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妈妈啊？”
“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小丫头眼泪汪汪，刚刚还是天真无邪的眼底里忽然就充满了泪花：“不可以，不可以。”
“好了，好了，没事，当妈妈没问。”张雨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小柚子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多了，一些哄小孩的路数在小柚子这儿根本不管用。
她真不知道小柚子喜欢陆海宁什么。
看到何家烨、卓远航都没有喊爸爸，看到陆海宁就一口一个“爸爸”，她想纠正都纠正不了。
小柚子还在抱着张雨欣的手机，不肯还给她，自己摆弄了一会儿，解不开锁，只好眼泪汪汪看着张雨欣：“打电话，给爸爸。”
张雨欣没有反应。
她急了，急得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小手不停地拨弄手机。
“打电话，给爸爸。”
张雨欣还是没反应。
小家伙左看右看，抱着张雨欣的手机跳下椅子，往民宿的老板娘走去。
她来这儿几天，跟老板娘最熟。
小丫头眼泪汪汪地拽着老板娘的裙角，递上手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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