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陆虎隆就正式在天海市上学了。
他早上走得比较早，不过老陆比他还早，很多时候，他刚起床，老陆已经从健身房回来。
初秋的早上总是带着朦胧的白雾，笼罩着青山绿水，天地之间像起了一层白烟。
这一天早晨，陆虎隆起得比较早，刚下楼准备吃早餐，陆海宁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等他。
“早。”陆虎隆主动打了招呼。
“嗯，早。”陆海宁看了他一眼，“一起去晨跑。”
“不……我会迟到的。”陆虎隆不肯，实则是不乐意跟老陆一起。
陆海宁看了一眼腕表，眉目深沉：“不会，晨跑花不了多长时间，以后你每天都提前一刻钟起床。”
“学校有晨跑！”
“是吗？”陆海宁眯起眼睛，眼底是腹黑的光泽，“真当我不了解你们学校？”
“……”陆虎隆说谎被当场拆穿。
“走了。”陆海宁站起身，一身清凉的运动装很扎眼。
陆虎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和陆海宁一起走出陆宅，沿着林荫大道一直跑。
太阳已经出来一角，雾气都散了，清晨的林子里到处都是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花草树木的清香，很是让人舒服。
陆海宁跑得不快，大概是故意等陆虎隆。
微凉晨光照在父子俩的脸上，一个沉稳如山，一个稚气未脱。
跑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只有喘气声微微响起。
良久后，陆海宁才主动问道：“新学校习惯吗？老师和同学喜欢吗？”
“挺好。”
“说具体点。”
“很习惯，很喜欢，很好。”
“……”欠揍。
“我听你师公说，你在伦敦锻炼次数很多，怎么回了天海市就懒了？”
“天海市的学校课业负担太重。”
“你可是陆海宁的儿子，怎么，锻炼和课业不能两者兼顾？”
“……”陆虎隆被套进去，“当然能。”
“既然能，那从明天开始早起锻炼，太瘦弱可不行，拿什么保护你妹妹。”
“为什么是我保护？小柚子是你女儿哎。”陆虎隆真是服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陆海宁带着陆虎隆沿林荫大道一直跑，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晨跑，适合锻炼身体。
不远处的草地上还有打靶的营地，路过时，陆海宁淡淡道：“以后周末有时间教你射击。”
“我会的。”
“就你那水平。”陆海宁嗤之以鼻，“不准反抗。”
“老陆，你那女秘书换掉没有？”
“你还想操心我公司的事了？小屁孩，好好学习，公司的事务不是你该管的，你还嫩着呢！”
“你不会想让那女秘书当我后妈吧？你要是敢，我就带小柚子离开你！”
“行啊，会威胁人了。”陆海宁脸不红心不跳，“她已经被调到人事部去了，你欧叔叔也回来了，所以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就好。”
“带小柚子离开我？你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们抓回来。只要被我抓到，一人打一顿，谁也跑不了。”
“可是现在九九跑了，你怎么办？我看你什么办法都没有。”陆虎隆可鄙夷了。
陆海宁默了，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说不清的暗泽，眼底波澜涌动，薄唇抿着。
良久，他才缓缓道：“我能拿她怎么办。”
宠溺而无奈。
能怎么办。
“老陆你好没用。”陆虎隆大声喊道，林子里传来回音。
他喊完就加速跑远了，他怕被老陆给逮到。
空空荡荡的树林里，回声似乎还在回响，到处都静悄悄的，只要陆虎隆在加快速度往前跑。
陆海宁倒放慢了速度，眯起眼睛，看着前面跑着的小人儿。
小家伙已经这么大了，他还记得第一次从李浩杰手里接过他的时候。那时，小家伙刚从保温箱里活过来，医生们都担心小家伙有个三长两短，不过他照顾得比较好，陆虎隆什么事都没有，健健康康长到了好几岁。
陆海宁停下脚步，不跑了，在后面悠闲地走着，双手插在灰色运动裤的口袋里。
前方的陆虎隆在晨光里跑动着，像一只小鹿。
陆海宁薄唇勾起，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满眼里都是为人父亲的宠溺。
陆虎隆跑了一会儿，感觉不对，一转头，看到老陆已经落下很远。
隔着一段距离，林子间有浅浅的白雾在飘动，陆虎隆觉得老陆确实挺耐看。嘴上虽然不承认，但他心里头对老陆的颜值还是服气的。
很有三十多岁成熟男人的味道。
陆虎隆也不跑了，在原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
陆海宁腿长，走得快，不一会儿就走到陆虎隆的对面。
“是不是该回去了？”陆虎隆问。
“差不多了。”陆海宁看了一眼时间，“走吧，回去。”
“嗯。”
“回去洗个澡，记得不要贪凉、喝冷水。”
“我知道。”
“知道就好。”
回去的时候，陆虎隆和陆海宁并肩一起，小步慢跑。
“老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喝酒？”
“叫我什么呢？没规矩。”
“……”
“我喝酒都是应酬，应酬场上免不了喝酒，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陆海宁淡淡道，“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
“你明明是借酒浇愁，你在想九九。”
“信不信我揍你？你才多点大，知道什么叫借酒浇愁吗？”
“被我说中了。”陆虎隆撇撇嘴，“你想九九却又不敢去追，我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九九的事。”
“你说上瘾了是不是？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九九的事？陆虎隆，滚一边去。”
“哼。”陆虎隆冷哼一声，跑开。
不想理他。
他跟老陆真是话不投机。
回去的一路，陆虎隆和陆海宁没有再说话，他们只是很默契地在跑步。
朝阳在一点点升起，升在东方，照亮了整个天空，也驱散了半空中的雾霾。树叶和草丛上是白色的露珠，风一吹，圆润润地滚动。
林间鸟雀啾鸣，空气里都是秋天的气息，带着点清甜和活泼。
阳光也照亮了陆海宁和陆虎隆脸上的汗珠，父子俩有着极其相似的容颜。
回去后，陆虎隆洗了澡。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九九已经离开很多天。
下楼时，老陆在看报纸，大概是等他一起吃早餐，陆虎隆倒是受宠若惊。
“这个火腿煎蛋是我做的，你尝尝。”陆海宁放下报纸，走到餐桌边，和陆虎隆面对面坐着。
“嗯。”陆虎隆没拒绝，“小柚子呢？”
“还没醒。”
“真好。”陆虎隆羡慕。
饭团在餐厅里走来走去，有时候会乖乖蹲在一边看他们吃早餐。
“有时间可以去公司找我，不过我不经常在公司。”陆海宁道。
“没时间。”
“……”
陆虎隆低头吃着早餐，长睫毛微微低垂，干净白皙的脸上是安静的神情。老陆做的煎蛋挺好吃，只可惜，他并不能经常吃到。
好几次，陆海宁凝视着小家伙的容颜都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终究是无奈。
早餐后。
陆虎隆收拾书包，准备去学校。
陆海宁也准备去集团里。
佣人跑下楼来：“陆先生，小小姐醒了，抱着她的熊不肯洗脸，不肯换衣服。”
“她不肯你们就没办法了？”陆海宁淡淡道。
“我们……”佣人为难，“小小姐在哭，醒来就哭，说是要妈妈。”
“我去看看。”
陆海宁迈开长腿上楼去，直往小柚子的房间走。
还没进屋果然就听到小丫头哭得惨兮兮的声音，一边哭一边还念念有词：“麻麻……要麻麻……麻麻给小柚子穿衣服……”
陆海宁无奈，倚靠在门口看着她：“张沐元，你妈妈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不管她在家还是不在家，你都得懂事。不准哭了，把眼泪擦了。”
床上的小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坐在大床中间，抱着比她还高的大熊。
小柚子根本不买陆海宁的帐。
她就哭。
陆海宁皱眉：“那你自己慢慢哭吧，你要是执意不肯换衣服，不肯洗脸，你就这样子去学校里好了。”
小柚子一噎，坏人。
哭声停止，陆海宁注视着小丫头。
小丫头也瞪着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不高兴道：“我不要你了。”
“你要不要我，我都是你爸。”
“换爸爸。”小丫头奶声奶气，挠头，一脸的不开心。
“……”欠揍。
说完，小柚子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陆海宁，一副小孩子生气了，哄不好了的样子。
陆海宁看着床上坐着的小奶娃，真是无奈又操心。
张雨欣跑了，丢了两孩子给他，他真得是……头大。
他既不擅长哄女人，也不擅长哄小孩。
陆海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小柚子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摇摇头，又下楼去。
陆虎隆已经上了车，司机开车送他去学校。
陆海宁也去了集团。
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充沛，天空蔚蓝，没有雾霾。
陆海宁好几次拿出手机想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但最终又放下，眉眼里是深深的怅然，仿佛张雨欣前段时间说的那些话还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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